何秀儿,最早失踪的宫女,但其实她还活著,就在这排小房子中。
去年夏天何秀几被司礼监大牌子黄锦点出,一直待在这。
“姐姐。。。”
何秀儿听到屋外的猫叫声,从炕上爬起,轻声问道。
“喵~”何秀儿四肢如细棍,强撑起身子,打开门閂,这排小房子没留人特意看管,所以对何秀儿谈不上是圈禁。
何秀儿隨时能逃跑,她也在无数个日夜中策划过逃跑,但始终没有勇气跨过门槛。一有逃跑的想法,她耳边便是黄锦的尖锐嗓门,“敢跨出这道门,你就得死!”
每一次,都把何秀儿嚇回来了。
另一个宫女快步走进,在宫內,这些侍女统称为宫女,其实入宫前爹娘给过她们名字,比如屋里的叫何秀儿,进来的叫杨金英。
何秀儿扑进杨金英怀里。
杨金英比何秀儿大几岁,是一个县里出来的,二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看妹妹瘦得没人样,杨金英满眼心疼,”这有两个大饼,你快吃!”
杨金英掏出两个大饼,塞到妹妹手里,又怕妹妹噎著,转身去倒水,桌上的水是露水,桌上还摆著桑叶。
杨金英逼自己不去看满桌的桑叶,倒了碗水,强挤出笑意,“妹妹,我和你说,今天可有意思了。。。你怎么不吃?”
何秀儿捧著大饼,馋得直咽口水,可却不敢咬下去,”我,我还是不吃了,黄公公只让我们吃桑叶。”
杨金英愣住,衝到桌前抓起一把桑叶,走到妹妹面前,“这是人吃的吗!这是羊吃的!我们是人!不是羊!”
何秀儿捂住姐姐的嘴,哭著求道,”姐姐,你小点声,我吃,我吃就是了!”
原来,五经浑元丹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处子经血,为入药更纯,何秀儿这群宫女只能日日吃桑叶、饮露水。
杨金英无力的坐在地上,姐妹无言,只有何秀儿小老鼠般的“吱吱”啃饼声。
她太久没吃正经食物,牙口已不好用,杨金英拿来的饼硬,何秀儿便含软了再吃,可光是含著,就让她无比幸福了。
杨金英靠在炕下,把后背捋直,”秀儿,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活得没个人样,比牲畜都不如。”
何秀儿晃荡两条腿,一如姐妹小时候坐在流水潺潺的河边,”姐姐,怎么才算活得有个人样?”
杨金英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
“我带你逃吧。”
“逃去哪里?”
杨金英还是回答不上来。
杨金英陪何秀儿待了一会,她还要入宫伺候曹端妃。
那夜,何秀儿睡得很好,她梦到和姐姐手拉手,走在河边,漫步林间,看著芍药开。
翌日同个时辰,杨金英又来找何秀儿,还没进去便觉得有些不对,杨金英钻进她自己挖的狗洞,贴著城墙凑过去,黄锦充满暴戾的尖声响起,“何秀儿吃了別的东西!该死!咱家看你们谁还敢再吃!何秀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黄锦嗓音转阴柔:“呵呵,你们不知道吧,你们每日拉出的屎都有人翻看,別以为这条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这条命是皇上的!是大明社稷的!”
杨金英死死捂著嘴,眼泪不要命的往外淌。
我不该餵秀儿吃饼!
是我害死了秀儿!!!
杨金英在冰冷的城墙边靠了一整夜,手脚被冻得发麻,眼泪早流干了,她的心一片空洞,空洞中莫名一股愤怒升起,只剩愤怒!
不是我害死了秀儿!
害死秀儿的,是祂!
杨金英回到宫內,一连过了几日。
后宫內儘是八卦,自开春以来,嘉靖对曹端妃愈发宠幸,隔三差五便来端妃宫內过夜,传闻方皇后颇为嫉妒曹端妃。
“金英,看你近日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想家了?等会我给你拿点银子,你寄回家里。”
曹端妃透过青铜镜看向宫女杨金英。
“不必了,娘娘。”杨金英回道。
曹端妃天真的像个小女孩,自小生於官宦之家,入宫又受圣恩,活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別说是坎儿了,连个小土块都没遇过。她也是在宫內对杨金英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