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敢在这位刚用狠手段整顿完朝纲的开国皇帝面前,质疑他做的事不合规矩吗?
陈观的额头上冒出更多冷汗,顺著白的鬢角往下淌。
他这辈子读圣贤书,也经歷过官场里的互相倾轧,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连做个选择都难如登天。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压力压垮的时候,皇帝又开口了,语气回到了之前的平淡,却透著更深沉的意味。
“咱来告诉你。”朱元璋站起身,慢慢走下御阶,走到陈观面前。他个子不算特別高,可那身影往那儿一站,就像座山似的,把跪著的老臣整个罩住了,“在咱大明朝刚开国的时候,什么都得从头来,积下的烂摊子又多,”
“咱的意思,就是朝廷法度!”
皇帝的声音不算大,可每个字都像炸雷,在这象徵著武力和决断的大本堂里轰然炸开!震得陈观这帮人耳朵嗡嗡响!
“所以,咱要新的法。”
朱元璋直起身,慢慢走回御案边。他的目光又变得深邃平静,好像刚才那通雷霆之怒只是幻觉,“你们被排挤了这么多年,心里有气,有恨。你们想討个公道,想让那些当年仗著权势、拉帮结派的人,付出代价。”
“你们不属於淮西的老兄弟,也不完全靠浙东的那些清流,你们是没靠山的孤臣,是没人巴结的冷灶,底子相对乾净。”
“陛下……”陈观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咱决定设一个衙门。”皇帝没理他,自顾自往下说,像在宣布一个没人能反对的结果,“就叫『稽查司。”
“这个衙门,不归中书省管,不归锦衣卫管,也不全按三法司的老规矩来。它直接对咱负责,办公的地方就设在皇城西边的旧库房那儿。”
“咱会把这次清查军队粮餉、盐引、茶马交易时查出的蛀虫案子,连带著相关的犯人、帐本、凭证,全交给你们去查清楚。”
“咱给你们权力,能提审相关的在押犯人,不管他官阶多高。”
“咱给你们权力,能调阅户部、兵部和相关卫所的档案,必要的时候可以核对凭证。”
“咱会派锦衣卫的人听你们调遣,帮你们核查情况、递送文书!”
皇帝每说一句,陈观这帮人的心就滚烫起来。
这不仅仅是权力,更是想都不敢想的责任,是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是能让整个朝堂都侧目的重託!
“咱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皇帝看著他们,眼神变得前所未有地锐利,“今后交到你们手上的每一件差事,都得给咱办成铁案!”
“每一条线索,都得给咱核实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人证、物证、相互的关联,都得扎实!”
“咱要让天下人,让那些可能还在观望、甚至在暗地里说閒话的人看清楚,咱朱元璋治理国家,靠的是法度,是证据!咱要让他们亲眼看著,那些蛀虫是怎么被大明朝的律法定罪惩处的!”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整个大本堂里,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朱元璋看著陈观,看著他那张因为极度震惊、却又重新被认可的激动的脸。
“咱给你们权力和责任。”朱元璋顿了顿,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们,给咱一个明白。”
“咱要的,是经得起查证、符合《大誥》精神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