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看了他一会儿,竟真的掏出手机。扫码,通过,转账三块八毛五。
“现在两清了。”顾清明说。
“理论上是的。”李谨言收起手机,“但基于社交礼仪,我是否该请您喝杯咖啡,以感谢您刚才的解围?”
顾清明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李律师,您平时也这样说话吗?每句都像在起草合同条款。”
“职业病。”李谨言坦然承认,“所以,咖啡?”
“今天有台手术,下午三点。”顾清明看看表,“现在十点四十,我有一小时二十分钟。医院对面有家咖啡馆,速溶的,介意吗?”
“能提神就行。”
他们真去了那家咖啡馆,顾清明果然点了速溶咖啡,李谨言要了同样的。
“你常来这儿?”李谨言问。
“值班时来。这里能看到急诊室大门。”顾清明啜一口咖啡,眉头都不皱,“李律师为什么对三块八毛五那么执着?”
“那你为什么替一个陌生人付三块八毛五?”
顾清明望向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医院大门,红灯闪烁。“可能因为,在菜市场,比起生命,钱太轻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谨言却听懂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医生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矛盾感,手术刀该是冷的,他却给流浪猫买粮。
“你养猫?”李谨言换了个话题。
“医院后巷有几只流浪猫。”顾清明说,“有一只三花,左前爪有点跛,像以前受过伤。我每天喂它。”
“只喂不收养?”
“我工作时间不固定,常值夜班,养不好。”顾清明顿了顿,“而且,我不确定自己能负责另一个生命多久。”
这话里似有深意,但李谨言没追问。
他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最近糟糕的天气、附近新开的难吃的餐馆、法律与医学都解决不了的奇葩病人与客户。
一小时很快过去。顾清明起身:“该走了。”
“手术顺利。”李谨言说。
顾清明点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李律师。”
“嗯?”
“你庭审时很锋利,但买土豆时,有点……”他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有点可爱。”
李谨言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人用“可爱”形容,且出自一个刚认识一小时的医生之口。
他一时语塞。
顾清明已经推门出去了,大衣的一角在门外一闪而过。
李谨言慢慢喝完那杯速溶咖啡,他想,这医生有意思。像个包裹严实的谜题,外表是冷静的专业人士,缝隙里却漏出点不一样的质地。
比如那句“可爱”,比如他记得电视上只有一面之缘的律师,比如他喂流浪猫,比如他替陌生人付三块八毛五。
手机震了一下。李谨言打开,是顾清明发来的消息:“三花今天肯让我摸头了。附图:[一张跛脚三花猫眯眼蹭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