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接过空杯子,指尖在交接时“无意”地擦过沈清的手背。
那触感冰凉,沈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天气很好。”林予安看着窗外,忽然说了一句。
沈清没有任何回应。
林予安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他俯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拭沈清的额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会好起来的。”
他低声说,语气笃定。
沈清依旧沉默。
好起来?什么是好起来?
他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林予安直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他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沈清独自沉浸在无边的静默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只是一个瞬间。
沈清一直平稳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用拇指的指甲,一遍又一遍,用力地刮擦着食指的指关节。
那里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仿佛想刮掉一层看不见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又或者,只是想用这点微弱的痛楚,来确认这具麻木的躯壳,还残存着一丝属于“沈清”的知觉。
窗外,被隔绝的阳光依旧明媚。
窗内,只有指甲摩擦皮肤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时间在窗帘的开合间失去了意义。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对于沈清而言,只是光线在眼皮上投下深浅不同的红晕。
睡眠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酷刑。
他躺在柔软得能吞噬一切的大床上,身体僵硬,意识却像被放在滚烫的煎锅上,反复灼烧。
一闭上眼,破碎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汹涌而至——不是连贯的噩梦,而是尖锐的碎片:李铭扭曲的笑脸,铁链的触感,黑暗中粗重的喘息,还有林予安站在门口时漠然的眼神。
这些碎片搅合在一起,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住他的每一寸意识。
他常常会在深夜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后背上。
醒来后,他便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阴影,直到眼睛酸涩也不愿闭上。
头痛从太阳穴延伸到后脑,一阵阵的钝痛与尖锐的刺痛交替进行,让他想要用力撞击什么来换取片刻的缓解。
林予安似乎总能感知到他的清醒。
有时会无声地出现在床边,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只是用手掌覆上他冷汗涔涔的额头。
那掌心冰凉的触感偶尔能短暂地压住那躁动的痛楚。
但更多的时候,像是一块冰扔进了沸腾的油锅,反而激起了更剧烈的、源于身体本能的排斥与战栗。
“睡不着?”
林予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得出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