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没有回答。
他蜷缩起来,背对着那片虚无,将脸埋进枕头,试图阻隔所有感官的输入。
白天,他依旧维持着那副麻木的空壳状态。
但当秦云偶尔小心翼翼地试图和他搭话,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时,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自我厌恶会猛地攫住他。
感觉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溃败的、布满污秽的容器。
身上好像还有那个人的味道。
身体里好像还有那个人的液体……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自己散发出的腐朽气息。
他配得上任何“好”的感觉吗?
不。
他只配这样烂掉,在寂静中一点点腐朽,那才是他应有的归宿。
这种厌恶如此强烈,以至于当林予安像往常一样,试图用勺子喂他喝一点清淡的粥时,他看着那瓷白的勺子靠近自己的嘴唇,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
他不是厌恶林予安,他是厌恶需要被喂食的自己,厌恶这个连最基本功能都丧失了的躯壳。
他猛地偏开头,避开了勺子,动作幅度不大,却用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
他垂着眼,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的床单。
林予安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强迫,只是缓缓放下了碗勺,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沈清剧烈颤抖的睫毛和紧绷的下颌线。
过了许久,林予安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调,低低地说:
“连我……也觉得恶心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沈清自我厌弃的核心。
不是的……不是对你……
只是……对自己感到恶心。
可他连解释的力气和意愿都没有了。
他只是更深地蜷缩起来,将自己封闭在那个由头痛、失眠和无边自我厌恶构筑的、密不透风的囚笼里。
这个囚笼,没有铁链,却比任何地牢都更令人绝望。
自我厌恶
那层看似平静的麻木,像一层薄冰,终于承受不住内部汹涌的黑暗,“咔嚓”一声,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裂痕的来源,是布料最轻微的摩擦。
之前只是心理上的排斥与僵硬,但现在,情况急剧恶化。
当沈清穿着那身柔软的羊绒家居服,试图从沙发挪动到床边时,衣袖划过手臂皮肤的触感,不再是细腻,而是瞬间点燃了一串尖锐的刺痛。
仿佛他的皮肤表层被整个剥落,裸露出的不再是血肉,而是布满了无数新鲜神经末梢的创面。
每一次摩擦,都像用粗糙的砂纸在那创面上狠狠打磨。
他猛地僵在原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褪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