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的眼睛红了。他摇头,拼命摇头,比划:荒唐!公子前程不要了?名声不要了?
“不要了。”沈珏说,“我只要你。”
“若我不愿呢?”阿沅在纸上写,手抖得厉害,“若我不愿回去做侯府的主人,不愿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沈珏看着他,看了很久,“那就不做主人。做沈珏的阿沅,可好?我们离开京城,去江南,去塞北,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开私塾教书,你卖字画为生。日子或许清贫,但自在。”
阿沅从未想过沈珏会说出这样的话,放弃锦绣前程,只为和他在一起。
“公子……”他比划,手在颤抖。
“叫我沈珏。”沈珏握住他的手,“阿沅,叫我沈珏。”
阿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反握住沈珏的手,然后在沈珏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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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北安侯府出了一件大事:世子沈珏要娶亲了,娶的是个男子,还是个哑巴。消息传出,京城哗然。
御史台的折子雪片般飞向御前,言官们痛心疾首,称此举有伤风化,有辱门楣。就连宫里的太后都召沈巍入宫,委婉提醒:“侯爷,此事是否再斟酌斟酌?”
沈巍跪在殿前,额头触地:“臣教子无方,甘愿领罚。只是这婚事……臣拦不住,也不想拦了。”
太后沉默良久,叹息:“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端阳节。民间有说法,这一日成亲,可祛邪避灾,白头偕老。
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只在侯府内简单设宴。来的宾客不多,都是至亲好友。沈珏穿一身大红喜服,阿沅也穿红——不是凤冠霞帔,是改良过的男子婚服,同样大红,同样喜庆。
拜堂时,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沈珏与阿沅并肩跪下,朝门外青天一拜。
“二拜高堂……”
沈巍坐在堂上,看着两个红衣少年跪在面前,眼眶发热。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摆了摆手。
“夫妻对拜……”
沈珏与阿沅面对面跪下。俯身时,沈珏轻声说:“阿沅,从此以后,你是我的了。”
阿沅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泪,有释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礼成后,宾客散去。沈珏牵着阿沅的手,慢慢走回西跨院,如今已改名为“静言居”,是他们的新房。
屋里红烛高烧,喜字贴满窗棂。沈珏倒了两杯合卺酒,递给阿沅一杯:“喝下这杯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阿沅接过酒杯,与沈珏手臂交缠,仰头饮尽。酒很辣,辣得他咳嗽起来,眼角沁出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