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墙的方向又留了三十公分宽的台面,按照炕上的床位,从左到右摆了些日用品,梳子、头绳、袖套、针线,簇成三小堆。
墙边有两个成色不一的木架子,摆了几本旧书和报纸,剩余的位置也都放着脸盆、毛巾之类的。
孙主任没说规定了位置,那应该就是自己选。
方秋芙扫了一眼,选了靠窗户的那个,走近,放下行李。
这里采光好,能晒太阳。人嘛,只要还能晒太阳,总归心情不会太差!
她靠着炕边坐,犹豫挣扎了两秒,还是选择了朱妈会骂人的动作,像某种软体动物似的,滑溜溜躺了下去,背抵在硬硬的草席上,有点硬。
她望着天花板。
封闭的屋顶,加上背后实实在在的支撑,给人一种安全感。
方秋芙从小就是个乐观的性子。
东方红医院,那时还叫济慈医院的医生说,她的先心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手术开刀风险太大,不如精心养着,运气好虚弱些也能活个而立之年,运气不好,也算是尽了亲子缘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段最虚弱的时间,她住在医院的单人病房,每天听见这个大人痛哭,看见那个大人憋泪,大概也猜到了情况。
所以她选择要畅快地活。
活一天,算一天,每一天都是赚到。
她拒绝了家庭教师,要求和岑攸宁一起去上学。她拒绝二十四小时陪护,拿上画笔就拖着方潮生去树下写生。
她还要看很多很多书,见很多很多人,经历很多很多新鲜事。
用朱妈的话来说,她是个投在病秧子身体里的小泼猴,闲不下来。
想起在家里的最后一次重病,季姮默默流泪,方潮生背后叹气,朱妈贴身照料,岑攸宁频繁探望,只有她是个怪咖,脸蛋烫得绯红,额汗浸湿枕套,眼睛都快看不清天花板了,还能傻笑着安慰众人。
“有这么多人爱我,已经值了。”
当然,肯定是又要挨一顿骂。
她嘴角微微弯起来。
这里的天花板,没有家里的好看,但也能看。
宿舍瞧着老旧,内里却不破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日后她不用挨风吹雨淋,也不会被突然赶出去,还要求什么呢。
她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过凌晨的匆匆告别,闪过卧室窗帘外白玉兰的味道,闪过朱妈亲手出炉的热乎乎包子,闪过她来不及装进行李的画具、闪过……
她就这么仰着脸,在回忆里睡了一个浅觉。
静静的,不声不响。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她再度睁开眼,室内趋近昏暗。
方秋芙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拍拍裤子坐起来。
从现在开始就是新的生活了。
她必须振作起来。
深呼一口气,方秋芙将皮箱平铺,轻轻用中指和拇指按了一下隐形锁扣,听到“咔”一声后,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