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亮了。
亮得他眼前发白,亮得他仿佛又站在了那个拍卖台,穿着袍子,除此之外,□□,台下无数目光像黏稠的触手爬过他的皮肤。
光束灼热,空气稀薄,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地响,冷汗从脊背上滑下去。
他猛地向后缩,肩膀撞到了背后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手想挡在脸前,宽大的红色袖子滑下来,露出苍白的手指。兜帽因为这个动作滑落了一大半,露出他整张脸。
他的脸色很白,眼睛睁得很大,那双蜂蜜色的瞳孔在强光下微微收缩,盛着清晰的惊惶。他呼吸乱了,胸口轻轻起伏,攥着袍料的手指指节泛白。
他不害怕光的。
可昨晚的梦给他带来的阴影化作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像是创伤被硬生生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灯光师慌忙关掉了追光。
排练厅里的人怔怔盯着这一幕,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奚亭。
这一幕,和梦中无限重合。
奚亭仍然呆在那里,仿佛那束光还笼罩着他。
席珏最先反应过来,他站的离奚亭最近,。他皱起眉,往前走了两步,快速把他的兜帽拉了回去,遮住他的视线,声音有点硬邦邦的:“你怕什么?那只是灯。”
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因为这语气听起来不像质问,倒像……某种别扭的关心。
奚亭像是被这句话唤醒了。他眨了眨眼,焦距慢慢恢复,然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整张脸一下子涨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慌忙整理好兜帽,这一次,帽子彻底盖住了他的整张脸。他重新低下头,声音从帽子底下传出来,又轻又细:“对不起。我没事。继续吧。”
但他站回原位时,身体还是绷得很紧,惊惧残存在他的身体中,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谢绥之看了他几秒钟,然后转头对灯光师说:“第一幕不用追光。用侧光就好。”
“明白。”灯光师连忙点头。
夏一直没说话。他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奚亭,若有所思。
走位继续。
席珏和夏从舞台左侧入场。席珏抬起下巴,做出公主高傲的姿态。夏则懒洋洋地走着,手里握着匕首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高塔内部。
按照剧本,他们应该直接走向塔内深处,公主的目光匆匆掠过守夜人,而罗兰会在入口处停下,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影子。
但夏没有按剧本走。
他在经过奚亭身边时,脚步慢了下来。
然后他停住了,就停在离奚亭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舞台走位需要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奚亭在兜帽下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能感觉到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可剧本上没有这次停留,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