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七说施殊言怕黑,褚誉却想起她回家的那条路,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
如果没有灯,她可能连家都不敢回。
器材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是间窄小的屋子。木门外还隔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平日里经过这里的人并不多,不远处走廊传来的嬉闹声,轻易就能盖过里面可能有的任何动静。
褚誉看着铁门上一根细铁丝,看起来还没有扭曲的痕迹,施殊言居然都没有试着开门吗?
她拿出手机开了电筒,推开门走了就去。
器材室里果然很黑,她四下找了找,险些没看见蹲在角落面朝墙壁的施殊言。
褚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蹲下。
施殊言额头抵着墙角,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蜷在唇边,虎口处一个渗血发紫的牙印,甲周也被无意识啃得有些变形,整个人细细颤抖着,连头都不敢回。
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聊天框,顶上的备注是很简单的妈妈二字。
褚誉怔了一瞬。
聊天界面,这一节课她发过去了整整一屏幕的消息,却又在两分钟内撤回,于是满屏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输入框里的一串文字不知犹豫了多久还没发出去。
“施殊言。”褚誉低声叫她。
她吓得猛然一抖,没拿稳的手机摔在地上也不捡,转身时连眼睛也不敢抬。
褚誉沉默片刻,把亮着光的手机举高了些,刚要伸手去扶她,施殊言却猛地闭上眼。
那是长期挨打之后最直接的自我保护反应,可她的肩膀都没有缩一下,俨然逆来顺受惯了。
褚誉的手顿了一下,又抬起她的脸,晃了晃手上的灯光:“我是褚誉。”
施殊言被那束光刺得睁不开眼。她看不清褚誉的脸,器材室里陈年的灰尘和霉味也盖过了对方身上那抹极淡的香气。
她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黑暗里缓过来,只是偏过头,躲开迎面照下来的光线。侧脸的轮廓在墙面上投落一片薄薄的影,颤动的睫毛像一片鸦羽,整个人单薄得像张白纸,几乎没有了活气。
她就像只习惯了黑暗里的老鼠,偶尔在洞口蹭到一丝天光,可真有人要伸手把她拽出来,她又瑟缩着想退回那片熟悉的、不见天日的阴影里去。
褚誉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她总觉得施殊言没安好心,可实际上,一切都只是她先入为主的偏见而已——因为那双像摄像头一样的眼睛,因为那总是钉在她身上无处可逃的视线。
但认真回想,施殊言对她做过什么真正过分的事吗?其实没有。
事到如今,褚誉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早早被“怪胎”这个外号影响,从最初就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不正常人”的标签。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施殊言,”褚誉不确定她这个状态能不能听见声音,于是揉按了下她的耳朵,然后捏着脸把人转过来对视,“还认得我么。”
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褚誉又给她撩上去,露出磕出淤青的额头。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呼吸一点点变重,像是劫后余生一般,突然扑上来抱住她。
她像是突然坠入深海,每一声喘息都带着溺毙般的窒息感,掐着自己的手背直到指甲深深戳进皮肉里,才从疼痛中拔出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