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带着尘埃光斑的亮痕。
施嘉言是在一种极其别扭的僵直感中醒来的。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所有的混乱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雨中的追逐,后街的拥抱,哭泣的保证,还有……那勾住她小指的、微凉而颤抖的触感。
她猛地转头看向床的另一侧。
那里空空如也。
被子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平整得仿佛从未有人躺过。只有枕头上一个轻微的凹陷,和空气中若有似无残留的那一丝清冽苦涩的气息,证明古轻柠昨夜确实在这里停留过。
她走了。
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在她沉睡时,便已离开。
施嘉言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涌起了另一种更空茫的情绪。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昨夜被勾住的小指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微的、冰凉的触感。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纠缠,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依赖。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当她走出卧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与得体,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难以消弭的疲惫。
餐厅里,只有柳纭和施明翰在用早餐。看到施嘉言,柳纭立刻关切地问道:“嘉言,昨天怎么回事?你和柠柠怎么淋成那样回来了?她没事吧?我看她早上很早就从你房间出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问她什么也不说,就直接回后面小楼去了。”
施嘉言拿起一片吐司,涂抹着果酱,动作自然,语气平淡:“没什么,昨天在外面碰到下雨,她有点不舒服,我就让她在我那里将就了一晚。”她顿了顿,补充道,“可能……还有点低烧,让她多休息吧。”
她没有提及后街的冲突,没有提及古轻柠那身侍应生制服和可疑的手机,更没有提及那个拥抱和哭泣。有些东西,一旦撕开,后果不堪设想。
施明翰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但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她性子独,你多担待些。”
施嘉言拿着吐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多担待?
她现在做的,又何止是担待。
早餐后,施嘉言照常去了基金会。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处理文件,参加会议,听取汇报。然而,效率却低得惊人。古轻柠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那句带着哭腔的“姐姐教我该怎么做”,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她的脑海。
下午,她提前结束了工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司机开车去了城西一家以口味清淡、食材滋补闻名的私房菜馆。她打包了几份精致的、易于消化的菜肴和一份炖品。
回到施家,她没有去主宅,而是直接提着食盒走向了后院小楼。
小楼的门依旧虚掩着。
她推门进去。房间里比昨天整洁了一些,但依旧透着冷清。古轻柠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边那张旧书桌前,背对着门口。她似乎正在看什么东西,听到开门声,她迅速地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抽屉,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她才转过身。
看到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的施嘉言,古轻柠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错愕,随即,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惊喜的光芒,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姐姐?”她站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
施嘉言将食盒放在房间中央那张唯一的小圆桌上,语气尽量自然:“路过一家店,味道还不错,给你带了点吃的。”她打开食盒盖子,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你发烧刚好,需要补充营养。”
古轻柠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菜肴上,又移到施嘉言脸上,眼神复杂,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无措。
她似乎很不习惯这种直白的、不带任何胁迫意味的关心。
“我吃过了。”她低声说,声音没什么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