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如何让她爱上你》,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躺在书架最阴暗的角落,也压在施嘉言日益沉重的心头。古轻柠的“努力”并未停止,却如同困兽在牢笼中的冲撞,每一次生硬的模仿,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试探,都在她眼底那强行压抑的平静下,累积着更多的不安和躁动。
她能感觉到那根弦越绷越紧,几乎能听到它不堪重负的嗡鸣。
这天傍晚,施嘉言因为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回到施家时已是深夜。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廊下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上楼,脚步却在经过通往后院的那条走廊时,不由自主地顿住。
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她鬼使神差地转向了那条通往小楼的、昏暗的路径。
小楼的门依旧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老旧的窗格,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施嘉言轻轻推开门。
浓烈的、未加掩饰的酒气混杂着那熟悉的清冽苦香,扑面而来。
月光下,古轻柠背对着门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那张旧书桌。她的脚边,散落着好几个空了的酒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得笔直,而是微微佝偻着背,单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辉中,显得异常脆弱。
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月光,看得专注。
施嘉言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又喝酒了。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逃离这即将再次失控的场面。但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古轻柠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极其缓慢地,将手里那样东西,紧紧攥在了掌心。
然后,她才慢慢地、带着一丝醉意的迟缓,转过头来。
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上面没有了平日强行维持的平静,也没有了偏执的疯狂,只有一种被酒精浸泡后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迷茫。
她的眼睛因为醉酒而显得湿漉漉的,目光有些涣散,却在触及施嘉言身影的瞬间,努力地聚焦。
“姐姐……”她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丝仿佛梦呓般的飘忽,“你回来了……”
施嘉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古轻柠看着她疏离的姿态,眼底的悲伤更重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些书……都是骗人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愤懑,“说什么……投其所好……保持距离……若即若离……”
“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她抬起那只没有握东西的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想把那些混乱的、从书上看来的“规则”从脑子里赶出去。
“姐姐还是……不喜欢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到底……该怎么做……”她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站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的施嘉言,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寻求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怎么做……你才会……爱我一点点?”
那带着泣音的、绝望的质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施嘉言的心上。看着她这副卸下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痛楚的模样,施嘉言发现自己筑起的所有心防,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那些所谓的伦理,所谓的恐惧,所谓的理智……在古轻柠这赤裸裸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不是没有动容。
不是没有……那该死的心动。
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愿面对。
古轻柠看着她长久的沉默,看着她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终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她绝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算了……我知道……我不配……”
就在这时,施嘉言动了。
她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进了房间,走到了古轻柠面前。
地上散落的酒瓶被她踢到一边,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她在古轻柠面前蹲下身。
古轻柠感受到她的靠近,哭泣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施嘉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敢燃起的希冀。
施嘉言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了古轻柠脸颊上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