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帝景和东湖北院并不远,尤其是快到春节了,路上车辆越来越少,在不堵车的情况,十几分钟就到了。
只是陆教授给外公外婆的礼物,着实有点多,而且都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
很显然在礼节和面子这一点。。。
陈着发完短信,把手机放回口袋,仰头望着夜空。北斗七星依旧清晰,像一把悬在天际的勺子,舀起的是时间,沉淀的是命途。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修收音机的样子??蹲在门口小板凳上,手里捏着焊枪,耳朵贴着喇叭听电流声,一遍遍调试频率,直到沙沙的杂音里蹦出一句完整的戏曲唱腔。那时他不懂,为什么父亲非要修那台破机器,明明买新的更便宜。现在他懂了: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衡量的,是尊严,是连接,是不让一个人掉队的执念。
他走下楼,办公室灯还亮着。林小雨没走,正趴在桌上整理昆明会议的纪要。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笑了笑:“你站楼顶半小时,朋友圈都快刷爆了。有人说你是当代陶行知,还有人说你该去参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亲善大使。”
“别闹。”陈着拉开椅子坐下,“我连护照都没办过。”
“可你的名字已经在系统里自动关联成‘分布式教育基础设施’的代表人物了。”她调出后台数据,“过去七十二小时,新增注册节点一千二百三十七个,覆盖全国二十八个省份。最远的来自西藏双湖,海拔五千多米,那边有个兽医站的藏族姑娘,靠太阳能板供电,断断续续学完了基础医疗课程,昨天刚给一头难产的牦牛接生成功。”
陈着盯着屏幕上的定位光点,良久才说:“我们得尽快上线离线包。很多地方网速还不如九十年代拨号。”
“技术组已经在做。”林小雨翻开笔记本,“但问题不在技术,在人心。今天有位东部某市教育局的干部私信我,问我们是不是想搞‘影子教育体系’,动摇国家教育主权。”
“教育主权?”陈着冷笑一声,“谁规定的只有拿编制的人才能教?只有盖公章的教室才算学校?那些孩子辍学去放羊的时候,他们的‘主权教育’在哪?”
林小雨没说话,只是轻轻推过来一张照片??云南昭通一个山坳里的教学点,五六个孩子挤在一间漏雨的土房里,墙上挂着块黑板,是用木炭灰和胶水涂出来的。他们面前摆着几部旧手机,正播放平台上的数学课。角落里坐着个穿补丁衣服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手指跟着朗读一个一个点字。
“这是他们自己建的‘云端小学’。”林小雨低声说,“没有老师,没有经费,只有一个志愿者每月送来一次充电宝。但他们坚持每天上课两小时,考试成绩比镇中心校还高。”
陈着闭上眼,喉咙发紧。他知道这张图一旦公开,会掀起舆论风暴。但他也知道,不能只靠悲情打动世界。他们需要制度性的突破,需要让这些星星之火,变成可以燎原的合法路径。
第二天清晨,一封来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函件抵达团队邮箱。标题很简洁:《关于邀请参与“基层终身学习网络建设”课题调研的函》。附件中列出了即将走访的十个典型区域,其中三个正是由“自学联合会”自发形成的示范区。
“这是认可。”王磊冲进办公室时差点撞翻茶杯,“中央级智库主动邀约!咱们不再是野路子了!”
“还不是。”陈着摇头,“他们是来观察的,不是来背书的。我们要让他们看到秩序,而不是混乱;看到成果,而不是诉求。”
于是整个团队进入战时状态。技术组加班加点压缩离线课程包,确保在无网环境下也能流畅运行;内容组紧急编纂《乡土知识标准化框架》,把各地零散的民间课程归纳为可复制的教学模块;法律组则联合公益律师起草《社区教育自治公约》,明确权利边界与责任划分。
李振国从黔东南归来,带回三百小时的方言录音和一本厚厚的田野笔记。他在例会上展示了一段视频:深夜的苗寨厨房,几个妇女围坐在灶边,手机放在米筛上防潮,一边听着语音课程,一边用筷子蘸水在桌上练写字。她们的孩子睡在外屋,梦里还在念拼音。
“她们不敢在堂屋学。”李振国声音低沉,“怕被男人骂‘不务正业’。有个大姐说,她丈夫觉得女人识字多了会‘心野’。”
会议室一片寂静。
“所以我们的界面不仅要简单,还要隐秘。”陈着突然开口,“开发‘静音学习模式’:点击图标后不发声,只震动提示下一步操作。字体放大到极致,让她们能在昏暗光线下看清每一个笔画。”
“还可以加入手势识别。”林小雨补充,“比如三指下滑关闭页面,双击屏幕暂停播放??动作越小越好,避免引起注意。”
一周后,“低识字界面”测试版上线。首批投放五百台定制平板,送往怒江、凉山、临夏等地。反馈很快回来:甘肃一位六十岁的农妇第一次独立完成了天气预报查询,因为她终于能看懂“明天有雨”四个字;宁夏一名环卫工用语音输入写下了人生第一封家书,虽然错别字连篇,但女儿收到后哭了一整晚。
而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六月中旬。教育部官网发布一则简讯:《关于开展社会力量参与社区教育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公开征集意见。文中明确提出,“鼓励具备条件的民间组织依法设立非营利性教育机构”,并首次使用“自组织学习网络”这一表述。
消息传出,业内哗然。有传统培训机构称其为“教育失控的开端”,也有学者撰文警告“知识碎片化将导致文化割裂”。但更多普通人开始行动起来。
山东一位退休语文教师组建“银龄讲师团”,通过平台直播教农民工子女写作文;广东东莞的工厂女工利用午休时间集体学习普通话,只为能在孩子家长会上说几句完整的话;四川大凉山的一群彝族青年自发翻译平台课程为彝语版本,并配上本地故事案例,使得抽象概念变得亲切可感。
陈着受邀参加央视一档教育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他:“很多人质疑你们的模式缺乏监管,你怎么回应?”
他平静地说:“监管很重要,但我们更该问的是??监管是为了保护谁?如果监管的结果是让更多人无法上学,那它本身就该被审视。我们不需要特殊待遇,只需要平等对话的机会。就像农民种地不用考农艺师资格证,母亲喂奶不用持证上岗,学习本就是人的本能,不该被层层审批卡住咽喉。”
台下掌声雷动。
节目播出当晚,#普通人也有受教育权#登上热搜榜首。一位网友留言:“我妈妈四十岁才学会写自己名字,她不是笨,是没人给她机会。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七月流火,项目推进速度超乎想象。“移动教学舱”原型机在新疆喀什完成首次实地部署。集装箱改装的教室配备太阳能板、卫星通信终端和离线服务器,内置两千节课程,涵盖农业、健康、法律、财商等实用领域。当地维吾尔族村民围着这个银白色“铁盒子”转了好几圈,最后有个小男孩怯生生地伸手触碰屏幕,当语音导航用维吾尔语说出“欢迎开始学习”时,全场爆发出欢呼。
与此同时,“千师千村”行动计划正式启动。一千名基层教育者签下承诺书,奔赴偏远地区协助建立本地化课程中心。他们中有辞职的公务员,有放弃城市高薪的程序员,也有曾是平台学员的返乡青年。每个人背包里都装着一份《草根教师手册》,扉页写着一句话:“你不需完美,只需愿意点亮别人。”
最令人动容的是贵州铜仁的一位参与者??张秀兰。她曾是留守儿童的母亲,因不懂法律被前夫骗走孩子抚养权。去年通过平台自学法律常识和心理学课程,不仅成功申诉改判,还考取了社工证。如今她带着五岁女儿走进大山,挨家挨户劝说其他母亲送孩子上学。“我不是专家,但我吃过亏,我知道知识有多重要。”
她的日记被上传至“边缘声音档案”:
>今天走了十二里山路,脚底磨出血泡。
>可当我看见那个八岁女孩躲在猪圈后面偷偷抄课文时,
>我知道自己必须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