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跪下,再次磕头。
这一次,是为了所有未能好好告别的孩子。
风沙渐歇,阳光洒落大地。废墟之上,竟生出一片绿芽,嫩得几乎透明。而在那片绿意中央,一朵白色小花悄然绽放,花瓣如雪,蕊心泛金。
他知道,那是**归墟之息**所化的生命之花,只开一次,只为见证灵魂的归来。
他伸手摘下那朵花,放入怀中,准备带回青崖坡,种在阿宁墓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极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节点上。
他没有回头,但已知道是谁。
“你来了。”他说。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女子声音清冷如霜,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阿元站在五步之外,一身素衣,发间插着一根木簪,正是当年李忘忧留下的那一根。她手里提着一盏灯??不是残灯,而是一盏崭新的油灯,灯芯跳动,火光稳定。
“我走遍七州,问遍三百六十座道观,终于明白一件事。”她走近几步,将灯放在地上,“你不是消失了,你是把自己变成了‘路’。”
陈小满终于回头,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里,有悲伤,有思念,也有释然。
“我不怪你走进归墟。”她说,“但我恨你没告诉我,你会回来得多慢。”
他苦笑:“我以为……只要钟响了,一切就结束了。”
“可人心不会。”她蹲下身,手指轻抚灯壁,“你看,这些年来,多少人因为那一声钟响流下眼泪?多少家庭重新点燃香火?多少父母终于喊出了孩子的名字?你做了比成仙更大的事,可你自己,却像个影子一样躲了起来。”
他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我只是……怕再连累你们。”
“那你现在不怕了吗?”
他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太阳正缓缓升起。
“怕。”他坦然道,“但我更怕,如果我一直躲下去,有一天你们也会变成我梦里的幻象。”
阿元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她忽然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破旧的木狗??正是狗娃儿临死前还抱在怀里的那只。木头已经开裂,漆皮剥落,一只耳朵也断了,却被细心地用红线缠好。
“我在东海一个小渔村找到的。”她说,“渔民说,它漂了十几年,始终不肯沉。就像你一样。”
陈小满接过木狗,指尖抚过那道熟悉的刻痕??“哥,别丢下我”。
他的喉咙哽住了。
“带着它吧。”阿元轻声道,“让它替那些不能陪你走下去的人,继续跟着你。”
他点点头,将木狗系在腰间。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朝阳染红天际。
“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北边。”他说,“有个地方,叫寒渊观。”
“那里……还有什么吗?”
他摇头:“不知道。但我的断笛,是在那儿捡到的。而且……”他顿了顿,“我总觉得,师父当年说‘别回来’,不是让我永远逃离,而是让我等到真正能面对的时候,再回去。”
阿元侧头看他:“你觉得,你现在能面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