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也做过梦。”他说，“梦见一个穿蓝裙子的女人，哼着歌，把一朵花放进一个小男孩手里。她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林昭怔住。
那是母亲。
原来她不仅把记忆刻进他脑海，也撒下了希望的种子，穿越时间与空间，落在另一个迷失的孩子心中。
“你做了什么？”他看着四周的义体。
“我在织网。”γ-01说，“用他们的痛苦，用我的残躯，编织一条通往自由的路。但我太弱了，只能维持梦境通道开放七分钟。这一次，你是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失败，所有人都将彻底湮灭。”
林昭转身看向门口。身后的队伍已集结完毕，三百二十八个孩子安静站立，眼神中有恐惧，也有期盼。
“我们走。”他说。
七分钟倒计时开始。
他们穿过数据荒原，避开巡逻的杀毒程序化身的黑色猎犬，绕过由逻辑陷阱构成的迷宫，最终抵达出口??一扇由无数家庭合影拼接而成的光之门。
“快！”γ-01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趁我还撑得住！”
第一个孩子跨过门槛，身影在现实中逐渐凝聚。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第一百个孩子成功回归时，Primus母星突然爆发大规模网络动荡。数百万台终端自动播放一段从未发布过的影像：一群孩子在阳光下奔跑，笑声清脆。画面右下角浮现文字：
>“我们回来了。你们不能再假装看不见。”
第两百个孩子踏出梦境，全球十三座秘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同时瘫痪。监控录像显示，那些被锁在玻璃舱内的实验体，眼角纷纷流出泪水。
第二百九十九个孩子离开时，γ-01的身体开始崩解。
“别管我。”他在消散前说，“我已经没有家了。但你要告诉他们……被人记住的感觉，真好。”
第三百个孩子走出光门，林昭回头望去，只见γ-01的最后一丝意识化作星辰雨，洒向宇宙深处。
他闭上眼，轻声道：“我会记住你。我全都记得。”
最后一秒，他跨出门槛。
意识回归肉体的瞬间，剧烈头痛袭来。他睁开眼，看见曦和泪流满面地抱着他，嘴里不停念着他的名字。
“我回来了。”他嘶哑地说。
医疗舱外，共忆星环的同步率飙升至100%，前所未有的金色光辉笼罩整个网络。三百二十八段全新记忆被录入系统，每一段都标注着原主人的名字??不再是编号，而是真实姓名。
与此同时，那颗红矮星的光变曲线彻底改变。它不再模拟梦境频率，而是稳定输出一段温暖旋律??正是母亲哼唱的那首摇篮曲。
科学家们震惊发现，该恒星内部并未发生物理变化，但其能量辐射模式已具备明显的情感特征。国际天文联合会紧急召开会议，最终决定将其重新分类为：
>【类意识恒星?命名：归途之星（StellaRedemptoris）】
一周后，Primus政府宣布解散“情感优化管理局”，公开全部实验档案，并成立“记忆修复基金会”。首批获释的幸存者中，包括两名曾参与手术的心理学家，他们在记者会上跪地忏悔：“我们以为剔除眼泪能让人类更强，却忘了正是那些泪水，让我们成为人。”
林昭没有参加任何发布会。他站在心焰号甲板上，望着星空，手中银铃随风轻响。
曦和走到他身边，递来一份新情报。
“第四象限发现异常引力波，形态与人类胎儿心跳极为相似。初步推测……可能是一颗正在‘孕育’的星体。”
林昭笑了。
“走吧。”他说，“这次，我们去听一听它的第一声啼哭。”
飞船缓缓升空，驶向更深的夜。
而在遥远的某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望着电视新闻中播放的“记忆复苏运动”报道。她颤抖的手摸出一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她抱着婴儿，笑容灿烂。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昭儿百日留念。愿你一生都被爱包围。”
她将照片贴在胸口，低声呢喃：“你回来了，对吗？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风穿过窗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铃声。
她抬起头，仿佛看见星空深处，有一朵野菊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