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队伍分头出发。
小满独行于晨雾之中,肩挎竹篓,手执一根细藤杖。她不知路,却知风向;看不见人,却听得心跳。每至一村,便寻祠堂或茶棚,席地而坐,清嗓开唱:
>“从前有个孩子,饿得啃泥,
>见人施粥,问:‘为何给我?’
>那人答:‘因你也想做个好人。’
>孩子流泪,从此一生行善……”
歌声婉转,乡民围聚。孩童模仿着学唱,老人含笑点头。无人知晓这是一段《守望录》的化用,却已在心中种下种子。
与此同时,张砚生留在书院,面对文察使的步步紧逼。
首位使者姓赵,面白无须,手持朱笔,逐页审阅《守望录》讲义。见“爱人者人恒爱之”一句,冷笑道:“此语似儒非儒,似道非道,何典所出?”
张砚生淡然:“出自人心。”
“荒谬!”赵使拍案,“人心岂可为典?此书蛊惑民心,动摇纲常,按律当焚!”
张砚生不怒反笑:“若您烧了这本书,能否烧掉百姓心中已念熟的句子?能否烧掉母亲教孩子的第一句善言?能否烧掉灾民口中那一声‘谢谢’?”
赵使语塞。
三日后,第二批文察使抵达,手段更严。竟下令书院停课半月,拘禁五名助教,称其“散布邪说”。
张砚生立于讲堂空椅之间,抚过每一张桌面,低声自语:“他们以为关了门,就关住了光?”
当夜,书院后院的地窖中,灯火重燃。
百余名学子秘密集结,手持蜡烛,围坐一圈。张砚生站在中央,重新开讲:
>“今天我们不写字,只用心听。
>什么是善?善是阿木省下一口饭,喂给路边饿狗;
>什么是信?信是李大娘明知运粮有险,仍说‘我去’;
>什么是人?人是在黑暗里,还愿意对陌生人说‘别怕’。”
烛光摇曳,映照着年轻的脸庞。有人泪流满面,有人紧握拳头。
小满的歌声,此时正飘荡在三百里外的柳镇。
她坐在桥头石阶上,脚边放着一只破碗。路人投钱,她不谢,只唱一段新编的词:
>“官说此书不能读,
>娘说孩子要听话,
>可若人人都低头,
>谁来扶起跌倒的花?
>我虽看不见天光,
>但我听见心在响??
>守望二字重千钧,
>不在纸上,在路上。”
一曲终了,无人鼓掌。
却有一名蒙面女子悄然走近,放下一枚铜钱,低声道:“我在京城‘无声茶馆’听过您的声音。您唱的,和小荷姑娘临终背诵的一模一样。”
小满怔住:“你是……?”
“我是她表妹。”女子摘下面纱,眼角有疤,与小满如出一辙,“她死前托人捎信给我,说若有一天,《守望录》被禁,便让我去找一个会唱它的盲女。”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帕,上面绣着十二个名字??正是小荷生前教过的十二个孩子。
“她们都在等书回来。”女子哽咽,“她们说,老师走时没留下碑,但留下了话。这话,不能断。”
小满伸手抚摸那方布帕,指尖颤抖。她忽然起身,面向南方夜空,放声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