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那些几乎和他祖先一般显赫的人物,安德烈一向是不愿意多探究的。
他蹬着自行车,绕过一个弯,得以看见盖勒特巫师学校的全貌。
“Gellert-SchulefürZauberei”,安德烈默念它的名字,他觉得,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它,他的母校,是欧陆第一、世界第二大规模的巫师学院,同时也是里世界最古老的巫师学院和超凡学院之一。
那里为帝国、共和国和全世界培养着一代又一代的巫师,助力着人类历史前行的脚步。
这所学校是一座全日制巫师学校,在前些年改革之后,甚至开设了中学部,相当的人性和体贴。不过,这也给学校的管理添加了许多麻烦。
安德烈就不止一次地被那些娇生惯养、胆大包天的顽劣小孩们捉弄过,当然,现在想起那段时光,他更多的是笑容。
区别于已经全球化的“魔术师Mage”,“巫师Wizard”在今天依然是一支算得上奇诡的群体。
虽然时至今日,年轻的小男巫和小女巫们早就不再像中世纪传说中的那般阴翳可怖,他们和其他见习超凡者甚至表世界的普通学生一样,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稍微异于常人的,或许只是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之间做恶作剧的方式。
把虫子放进女生的桌兜只是最无趣的小儿科,对那些不受欢迎的被霸凌者施无伤大雅的恶咒——鼻子被绵绵不绝的鼻涕堵塞得窒息晕倒、双脚被无形的绳子捆紧摔一大跤、不停地腹泻或者便秘等等,或许才是小巫师们的最爱。
这些事情屡禁不绝,即便校方叫了家长过来,但那些个同样顽劣的老巫师怎么会觉得这些事情过分呢,这分明是尊贵巫师们的传统嘛?!
他们多半还要吹嘘自己年少时的丰功伟绩,比如读书时把某个爱哭鬼养的猫给诱杀掉,再用偷学家里的死灵咒术操纵尸体大半夜在主人的床头跳舞……
不过安德烈曾用一首曲子从孩子们换取到珍贵的情报:即便是最不遵校规的小巫师,也没有敢去米格尔湖湖心那座高塔里一探究竟的。
那可是一代代坏孩子们流传下来的捣蛋手册里的真正的禁地,力压了校长室成为禁地魁首。
安德烈又回头望向那座高塔。
这一次,他发现湖岸伸入湖水的小洲上有一群巫师。黑袍做工考究,花纹暗沉内敛,看样子都是资历极高的大巫师,他们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
安德烈揪着怀表链取出怀表,笨手笨脚地打开它看了一眼时间。离约定的沙龙还有不少时间,他当然可以在这里再耽搁一会。
他跳下自行车,慢悠悠地往湖边走去,装作是一名前来散心的游客。
他离得那群老巫师们足够近了,近到已经认出他们个个都是巫师世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那个有红色大胡子、看起来脾气就很不和善的巫师,是盖勒特大学的精神力导师与变形术教授普罗伊,安德烈曾经选修过他的课程;那个胡子与头发都白而长的巫师,是他的占星术老师鲍尔教授。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在巫师联合里担任重要职务的大人物。
安德烈暗自咋舌。
“索别斯基?”
他正要偷偷溜走的时候,那群巫师之中的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安德烈只好扭头,朝那位叫住他的老先生招招手:“下午好,施泰纳教授。”
叫住他的正是他的直属导师,盖勒特大学咒乐系系主任——马克西米利安·施泰纳老教授。
这位来自金城维也纳的老先生今年将近七十岁了,精神却一点不显老态,此刻正亮着智慧善良的蓝眼睛招呼他过来。
安德烈朝他走了过去,施泰纳教授笑着问他:
“安德烈,我记得你不是毕业了吗?找到心仪的工作了么?”
“还没有,先生,我想再等等看。家里也在考虑让我回去。”面对如此多的学界大佬与政治巨头,安德烈老老实实地回答。
“年轻人确实也不必着急……”施泰纳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向身边人介绍他:“我的学生安德烈,从波兰来的,但在咒乐上出奇地有天赋,如果不是我已经不在乐团里了,不然说什么也要把这孩子拉进去。”
这时,安德烈认出他旁边那人是柏林巫师联合的副总理,同时也是柏林州的五位参议员之一,沃尔夫冈·科尔。
据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变形师。
他感受到这位变形大师向他投来目光,于是谦卑而惊喜地低下头。
“索别斯基?白鹰会的索别斯基?”科尔似是在问老友施泰纳,也似是在问安德烈。
施泰纳教授没有回答,安德烈便知道轮到他了。他轻轻按了按西服翻领上的家族徽记:
“是的,先祖正是白鹰之盟的一员。家中长辈时常为我讲述科尔大师的尊名与事迹,今日有幸得见,科尔大师实在不负盛名。”
巫师之间的交际,随意将精神力放出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这是从野蛮时代就确定而流传下来的社交礼节。
但即便面前的变形大师已经格外收敛,安德烈还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无声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