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奖颁奖典礼的总时长,包括红毯环节,一般呼控制在4到5个小时之内。
这届金鸡奖算是正式改制后的首次亮相,所以当初组委会就邀请了影视圈的许多知名演员和明星。
如果是以往,并不是每一个被邀请。。。
喀什的春天来得迟,三月的风仍裹着沙砾抽打街巷。曹阳带着摄制组落地喀什机场时,天光微亮,远处昆仑山脊线如刀削般割裂晨雾。接机的是那位美术教师艾尔肯,三十出年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衬衫口袋里插着铅笔和色卡,说话时总不自觉地用手势比划比例与线条。
“都塔尔不是普通乐器。”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声音低而稳,“它有两根弦,一根代表男人,一根代表女人。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歌。”
车行四十分钟,穿过老城迷宫般的土墙巷道,最终停在一户院门前。门楣上挂着褪色的木雕花纹,檐下悬着一串干枯的葡萄藤。院子里种着一株百年无花果树,枝干虬结如古琴弓背。正屋墙上,一把都塔尔静静悬挂,琴身漆面斑驳,蟒皮蒙面已微微塌陷,但那对雕刻成新月形的音孔,依旧透出温润光泽。
“这是我爷爷最后一把琴。”艾尔肯轻声道,“他做完这把琴后三个月就走了。村里人都说,从那以后,我们村的婚礼再没有真正的欢笑。”
苏晓雯立刻开始勘察环境。她发现这间屋子朝南的窗户恰好能捕捉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的阳光,而地面是夯土加麦草混合铺设,具备天然的声学阻尼特性。“这里的空间本身就像是为都塔尔设计的共鸣箱。”她记录道。
林小川调试录音设备时,注意到琴弦锈迹斑斑,张力几乎归零。“至少五年没调过音了。”他说,“可奇怪的是,蟒皮内部结构并未完全老化,还有活性残留。”
当晚,他们在附近民宿安顿下来。晚饭后,艾尔肯拿出一张泛黄的手绘图纸??是他少年时期偷偷临摹的爷爷制琴流程图。纸上有十二个步骤,从选材、晾晒、刨形,到蒙皮、定弦、刻纹,每一处细节都标注了维吾尔语口诀。
“比如‘桑木要听风’,意思是木材必须在秋季砍伐,并置于风口自然阴干三年以上;又比如‘胶用驴皮熬,火候七分止’,多一秒则脆,少一秒则软。”艾尔肯解释,“这些话我小时候只当顺口溜听,现在才明白,每一条都是血泪换来的经验。”
曹阳盯着图纸良久,忽然问:“有没有人尝试复原过?”
“有。”艾尔肯苦笑,“去年县文化馆组织过一次非遗传承培训,请了三位老匠人指导年轻人做都塔尔。结果……”他顿了顿,“他们用了现代胶水、电刨工具,甚至换了合成皮膜。琴做出来了,也能发声,可拉第一首曲子时,所有老人当场落泪??那不是我们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艾尔肯带他们走访四位尚健在的老匠人。第一位是八十二岁的吐尔逊?买合木提,曾是喀什最有名的乐器匠,如今右手因中风瘫痪,只能用左手缓慢比划动作。
“音色不对了。”他反复念叨,“现在的琴,像喝醉的人唱歌,站不稳。”
第二位是七十岁的阿依古丽大妈,她是少数会制作都塔尔的女性匠人。“男人说女人不能碰琴胚,怕汗湿伤木。”她冷笑一声,“可他们忘了,最早做琴的女人,是为了安慰战死丈夫的灵魂。我的祖母就在丈夫坟前,亲手做了第一把都塔尔。”
第三位叫伊布拉音,住在郊区废窑旁的一间矮房里。他家中堆满各种木料,墙上挂满半成品琴具。他拿出一块存放了四十年的老桑木,轻轻敲击,发出清越回响。
“这木头认主。”他说,“你若不用心待它,它便闭嘴。”
第四位最神秘??一位名叫库尔班江的盲人乐师,住在老城最深处的小巷尽头。他双目失明,却能凭手指触摸判断任何一把都塔尔的年代与制作者。当他听到艾尔肯带来那把爷爷遗作的录音片段时,突然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出一句话:
“这不是普通的都塔尔……这是‘夜语者’。”
众人愕然。苏晓雯翻查资料,终于在一本民国时期的西域音乐志中找到记载:所谓“夜语者”,是一种特殊调音方式制成的都塔尔,其共振频率接近人类梦境中的脑波节奏,传说能在深夜引发听者潜意识共鸣,唤起遗忘的记忆。
“只有极少数匠人掌握这种技艺。”马志远推了推眼镜,“而且需要极端专注的精神状态,通常是在亲人离世后,以哀思凝练而成。”
曹阳心头一震。他想起乌日根那把《风雪归途》??同样是临终之作,同样是承载亡者意志的乐器。难道,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不同民族的匠人们,竟以各自的方式,走上了同一条通往灵魂深处的路?
第五天,摄制组决定重启制作。他们请出伊布拉音担任主匠,艾尔肯协助,目标是复原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夜语者”都塔尔。地点定在无花果树下的院子,因为据传,老匠人制琴时,必择清净之地,且需连续工作二十一日不得中断。
开工前夜,伊布拉音焚香祷告,将六块备选桑木逐一抚摸、轻叩、嗅闻。最终选定一块深褐色木料,纹理如河流蜿蜒。“这块木头经历过干旱与洪水,”他说,“它懂痛苦,也懂忍耐。”
第一刀落下,整个院子陷入寂静。林小川的麦克风拾取到极其细微的切削声,经过频谱分析,竟呈现出类似心跳节律的波动。苏晓雯惊讶地发现,每当伊布拉音呼吸放缓,木屑飘落的速度也会随之减慢,仿佛时间本身被某种无形力量调节。
第七日,琴颈成型。艾尔肯按照图纸开始雕刻琴头??一只展翅的夜莺,象征歌声穿越黑夜。他的手不如乌日根那样稳健,但每一笔都带着近乎虔诚的克制。夜里,他独自坐在院中,一遍遍描摹爷爷留下的草图,直到指尖磨出血痕。
第十日,进入蒙皮环节。阿依古丽亲自送来一张陈年蟒皮,来自一条自然死亡的沙漠巨蟒,已在密闭陶罐中发酵三年。“活剥的皮没有灵性,”她说,“只有平静死去的生命,才能传递真实的声音。”
当皮膜绷紧于琴面,伊布拉音忽然停下动作。他闭眼静坐整整一个小时,然后低声说:“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曹阳问。
“泪。”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真正的‘夜语者’,必须有一滴制琴人的泪,滴入胶水中。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而是??明知留不住,却仍想拼命留住什么的那种泪。”
全场沉默。片刻后,艾尔肯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一滴泪水滑落,正好落在调胶碗中。伊布拉音点点头,将混合后的胶水均匀涂抹于边缘,缓缓压合。
第十四日,上弦。两根特制丝弦分别染成红蓝二色,象征阴阳交融。伊布拉音坚持要用手工纺线重新捻制,耗时两天才完成。装弦时,他口中吟唱一段古老祷词,据说是千年前第一位都塔尔匠人所创,从未外传。
“愿此琴不为取悦权贵,不为博得掌声,只为让迷失之人听见回家的路。”
第十七日,试音前夕,天空突降暴雨。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打湿了部分工具。众人焦急万分,生怕影响琴体稳定性。然而伊布拉音却笑了:“雨是好事。爷爷说过,最好的声音,诞生于天地共泣之时。”
当夜雨歇,星空重现。伊布拉音抱着新琴坐于无花果树下,调整呼吸三次,然后拉动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