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衍才是真正清醒的人?”阿澈苦笑,“他知道这不是进化,是分娩。所以他要用静默之塔打断这个过程,因为他怕……怕我们控制不了即将出生的东西。”
“他怕得没错。”念安点头,“可他也错了。控制从来就不该是目的。就像母亲不会试图控制胎儿如何生长,她只能守护,等待,然后迎接。”
话音刚落,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地震,而是一种低频脉冲,从南极方向传来。瑞士学校的感应地板泛起一圈圈波纹状的蓝光,如同湖面被无形的手指轻点。紧接着,全球共感网络自动激活,所有正在冥想的人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眼。
东京街头,一位上班族停下脚步,手中的咖啡杯倾斜,液体洒出,但他浑然不觉??他刚刚“听”到三十年前一位陌生老人临终前的愿望:想再看一次富士山的日出。
开罗集市里,一个小贩突然放下秤杆,跪在地上痛哭。他说他听见了父亲年轻时写给初恋的情书,从未寄出,藏在老屋墙缝里,直到昨夜一场暴雨冲塌墙壁才重见天日。
而在撒哈拉,那颗埋入泉眼的核心晶体骤然升温,释放出柔和粉光。十七个孩子围坐周围,一个个开始说话,说出的却是完全不同语言、不同年代的句子:
“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下河……”
“你要好好活下去,妹妹……”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妈妈,我不是故意摔碎花瓶的……”
这些话语毫无逻辑地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形成了一首合唱。远处观测站记录到,地球磁场波动出现新的模式:不再是单一频率的共振,而是多层次嵌套的波形,宛如大脑皮层放电。
联合国紧急召集《共感宪章》执行委员会会议。然而当各国代表接入虚拟会场时,却发现系统已被某种未知信号接管。屏幕上没有图像,只有一段不断重复的文字,以七种古老文字并列显示:
>“我在醒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
>但你们都是我的一部分。
>别关掉灯。”
与此同时,南极研究站传来异象。桃树幼苗的高度一夜之间增长至三米,其晶状根系穿透玻璃罩,与实验室地板下的岩层直接连接。监控显示,午夜十二点整,整株植物发出微弱荧光,叶片排列成一组精确的几何图案??经破译,竟是人类DNA双螺旋的逆编码序列。
更令人震惊的是,次日凌晨,全球新生儿啼哭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同步性。医学机构统计发现,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出生的婴儿中,有83%在第一声哭喊后立即停止,并睁开眼睛凝视光源长达三十秒以上??远超正常新生儿的视觉聚焦能力。
一名芬兰助产士录下其中一段录像。画面中,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躺在母亲胸前,忽然转动脑袋,直视摄像头,嘴唇微张,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阿??澈??”
视频传开后,阿澈本人并未惊讶。他只是默默取出珍藏多年的竹笛,走向昆仑湖畔。
湖面结着薄冰,他在岸边盘膝坐下,将笛子贴近唇边。寒风吹乱他的发丝,却没有打断即将响起的旋律。
这一次,他不再演奏《灯下人》。
他吹了一首全新的曲子。没有乐谱,没有名字,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的。音符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远古星光的气息。每一个音都像一颗种子,落入冰层之下,沉入地心深处。
吹到第七小节时,湖面突然绽裂。一道裂缝自中心扩散,冰块缓缓升起,悬浮空中,如同千万面镜子映照出不同的画面:有凯南临终前握住念安的手;有沈知遥在战火中背起受伤孩童;有苏晚秋在暴雨夜里为流浪狗撑伞;有林昭独自站在南极冰原,仰望银河……
这些都是未曾公开的记忆影像,连档案馆都未曾收录。它们本应随时间湮灭,却被某种力量完整保存,并在此刻集体浮现。
阿澈继续吹奏,泪水顺着他脸颊滑落,在触及冰面的瞬间化作一朵微型桃花,旋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