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狂舞,空中竟浮现无数虚影:有的持刀厮杀,有的跪地求饶,有的仰天怒吼……全是死于江湖仇杀的冤魂!它们围绕驿站盘旋,发出凄厉哭嚎,似在控诉生前之痛。
包绶拔剑欲斩,却被我拦下。
“别动手。”我低声道,“她们不是敌人,只是迷失的灵魂。”
我缓缓走出帐篷,面对那白衣女子,拱手作礼:“前辈可是李秋水?若您尚存一丝清明,请听我一言。”
女子箫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的声音随风传来,空灵而冰冷:“你毁了我儿的梦想,又害我徒孙陷入疯魔,还敢称‘一言’?”
“梦姑是你女儿,虚竹是你选定的女婿,段誉是你血脉相连的外孙。”我直视她的眼睛,“可您看看四周??这些因‘复国’‘复仇’而死的人,他们的亲人呢?他们的梦想呢?您想报复无崖子,可他早已化骨成尘;您恨童姥,可她也早登极乐。唯独留下这满世怨气,缠绕无辜者不得解脱!”
风停了,沙落了。
白衣女子的身影微微颤抖。
“我知道您不甘。”我继续道,“可真正的复仇,从来不是让更多人陪葬。若您真为后代着想,就该放手,让他们走出您的阴影。”
话音刚落,她忽然抬手,玉箫指向我眉心。
一道寒光疾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慧觉自暗处跃出,以竹杖挡下攻击,却被震退数步,嘴角溢血。
“住手!”他嘶声道,“李秋水!你若再执迷不悟,只会让你的女儿永远无法安息!梦姑已自断经脉,只为斩断你的执念!你还想让她背负更多罪孽吗?!”
女子身形剧震,玉箫垂下。
下一瞬,她的身影开始涣散,如烟似雾。
“我……我只是不想被遗忘……”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我爱过,恨过,也为一个男人耗尽一生……可到最后,连名字都无人提起……”
“您的名字叫李秋水。”我郑重说道,“您是天山童姥的师妹,无崖子的旧爱,梦姑的母亲,也是这场江湖浩劫的始作俑者。历史不会美化您,但也不会抹去您。因为您存在过,所以后来的一切才有了解释。”
她笑了,笑容凄美如昙花一现。
然后,彻底消散在夜风之中。
随着她的离去,漫天冤魂也纷纷低头,逐一化作点点幽光,升向星空。那一夜,贺兰山上空出现了百年未见的奇景??万千流萤般的光点汇聚成河,缓缓流向北方极远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正在关闭。
翌日清晨,我们抵达西夏皇陵外围。
巨大的石阙矗立在黄沙之间,碑文已被风沙磨蚀,但仍能辨认出“太妃李氏之墓”五字。陵墓入口处,赫然站着一人??
虚竹。
他身穿破旧僧袍,双眼泛着幽蓝光芒,左手托着一方晶莹剔透的冰印,右手则紧握禅杖,杖头竟缠绕着一条黑色蛇形符链,不断蠕动。
“施主……不必再劝。”他开口,声音竟同时传出两个音调,一个是原本的温和,另一个则是阴冷刺骨的低语,“天门必须重启,否则众生皆困于轮回苦海。”
我上前一步:“虚竹,你是佛门高僧,怎能信奉这种邪说?”
“你以为我是被控制了吗?”他笑了,笑容扭曲,“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亲眼见过太多苦难:父母双亡的婴儿,被仇家虐杀的妇孺,为门派牺牲却无人铭记的弟子……佛陀说普度众生,可为何千年过去,人间依旧血流成河?既然佛法不能救世,那就让我试试‘北帝之道’!”
“北帝之道?”我冷笑道,“就是驱使亡魂屠戮活人?就是让亲人反目、朋友相残?段延庆许给你什么?永生?权力?还是……你以为你能代替天道?”
“我不是要代替。”虚竹缓缓举起冰魄印,“我是要重写规则。没有仇恨的世界,不需要记忆;没有痛苦的人生,不需要自由。所有人将在永恒的寂静中获得安宁。”
“那不是安宁,那是死亡。”我一字一句道,“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有爱有恨,有悲有喜。你可以消除痛苦,但也会抹去欢笑;你可以终结战争,但也将扼杀创造。那样的世界,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沉默了。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轰鸣之声,整座皇陵开始震动。陵墓深处,一道金色巨门的虚影再度浮现,比上次更加清晰,门框上浮现出古老的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