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倜睁大双目,眼中绽放出森寒冷意,四照神功运行周身,光芒笼罩,不停交互闪烁。
刚才怎么竟然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仿佛恍惚,明明只是一刹,但自己却感觉过去了许久。
难道……
。。。
风起于贺兰山北麓时,正是春分之日。
黄沙卷地,却不带尘嚣,反倒如霜雪铺天盖地般沉静。我立于皇陵废墟之上,手中握着那枚碎裂的冰魄印残片,指尖已被寒气冻得发紫,却仍不肯松开。它曾承载一个女人一生的执念,也曾点燃一场席卷阴阳两界的浩劫。如今只剩下一缕幽光在掌心流转,仿佛李秋水最后的叹息。
“陛下。”包绶从身后缓步走来,披着一件旧羊皮斗篷,脸上刻满了疲惫,“虚竹大师已在山下等候多时,他说……想与您说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将残片收入袖中。“他不必赎罪。”我说,“真正该忏悔的,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我们争权夺利、划疆而治,却任由仇恨在民间生根发芽。段延庆不过是借了这股怨气为引,真正滋养他的,是百年来未曾愈合的江湖伤口。”
包绶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那您为何还要亲自送他上路?”
“因为他是虚竹。”我终于转身,目光穿过漫天风沙,“他曾是少林寺里最不起眼的小和尚,也是灵鹫宫中万人之上的尊主;他背负过父母血仇,也拥有过世间难求的情缘。可到最后,他选择相信一个亡魂的谎言,只因那谎言许诺了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这不是堕落,这是慈悲走错了路。”
我迈步向下走去,脚步踏在碎石之上,发出清脆回响。山脚下,虚竹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僧袍已换作素白麻衣,头上戴着一串由九颗黑檀木珠串成的念珠??那是慧觉亲手为他所制,据传每一颗都浸染了一位冤魂临终前的最后一息。
见我到来,他缓缓起身,合十行礼,动作迟缓却庄重。
“陛下。”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贫僧此去峨眉,并非为了避世,而是要以余生诵《地藏本愿经》三千遍,超度那些因我而再度现世的亡魂。若有一日他们得以转生,或许能投个好人家,不再沾江湖恩怨。”
我点头:“你做得对。”
他又道:“但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请允我带走梦姑的遗物。”他抬起眼,眸中已有泪光,“她留下的那面铜镜,还藏在西夏皇陵密室之中。她说过,若有一天我忘了她的样子,就看看镜子。可现在……我怕我看不见她了。”
我的心猛然一紧。
那面铜镜,乃李秋水年轻时所用之物,背面镌刻着“照影不照心”五字。当年梦姑将其封存于石匣之内,附言:“母之所执,我不敢承,亦不忍毁。”如今陵墓崩塌,密室暴露,谁也不知是否尚存。
但我还是答应了。
两个时辰后,我们在断壁残垣间找到了那只石匣。匣身布满符咒痕迹,显然是被强行镇压多年。慧觉亲自主持开匣仪式,焚香三炷,诵《金刚经》一遍,方才启封。
铜镜完好无损。
镜面蒙尘,我伸手拂去,刹那间,竟看到镜中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不是梦姑,而是李秋水年轻时的模样,眉目如画,眼含深情,唇角微扬,似正望着某人微笑。那神情,竟与段誉的母亲刀白凤有几分相似。
“原来如此。”慧觉低叹,“无崖子一生痴迷画像中的女子,却不知真正的李秋水,也曾有过这样温柔的一瞬。”
虚竹接过铜镜,双手颤抖。他凝视良久,忽然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他哽咽着说,“我以为开启冰魄印能止战息杀,能让天下再无孤儿寡母啼哭之声。可结果呢?我只是让更多的亡魂不得安息!我辜负了师父的教诲,辜负了梦姑的托付,更辜负了佛门清净之道!”
风沙骤停,天地仿佛为之动容。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你没有辜负任何人。你只是太想救人了,以至于忘了??有些伤,必须靠时间愈合;有些人,注定要在苦难中寻找自己的答案。你犯了错,但你也醒了过来。这就够了。”
他抬起头,泪水纵横,却终于露出一丝苦笑:“陛下说得是。从前我觉得佛法太慢,救不了眼前之人。可如今我才明白,真正的慈悲,不在翻天覆地的大变,而在日复一日的坚持。哪怕一句经文,也能照亮一道灵魂的归途。”
我扶他起身:“那你便去吧。峨眉山高,云深林密,正好静修。若有朝一日你觉得该回来了,江湖依旧会有人记得虚竹这个名字。”
他深深一拜,转身离去。身影渐远,最终融入苍茫暮色之中,唯余那一袭白衣,在夕阳下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莲。
七日后,我率军班师回朝。
沿途百姓闻讯出迎,焚香设案,称颂“圣天子降魔安民”。然我心中并无喜悦。每过一村,必问当地死难者名录;每经一镇,必察赈灾粮款发放实情。有官吏谎报灾情、克扣钱粮者,当场革职查办,连坐三级。包绶劝我宽仁,我只答一句:“亡魂未安,活人岂可安心享乐?”
回到汴京那夜,赵佣亲自迎于宫门外。他已长成少年模样,身形挺拔,眉宇间颇有英气。见我下车,立刻上前搀扶,口中唤道:“父皇辛苦。”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这个孩子,曾因中毒险些夭折,也曾因身份尴尬备受冷眼。可如今,他不仅康复,且日日勤学不辍,习武修文,待人谦和。更难得的是,他对百姓疾苦极为关切,常私自换装出宫走访贫民巷,带回街头老人的故事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