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镇大营村,村北。
天蒙蒙亮,连远处树影都只是模糊的轮廓,四季青公司的食堂却率先亮起了灯,食堂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天气转凉,员工们裹着外套陆续往食堂走,有的跺脚,有的搓手,有人互相搭着肩。。。
雪落在冯家屯的清晨,总是悄无声息。达瓦扎西推开监测中心的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屋檐下的冰凌垂着水珠,像时间在滴答作响。她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层薄雾,手指轻轻划开,露出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无人机昨夜自动返航,此刻正安静地停在充电架上,红外摄像头记录下了整片田野的温度分布图??没有异常热源,也没有人为扰动。
但她仍不放心。她打开AI分析系统,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多维数据流:土壤电导率、地下水位波动、风速逆温层结构、卫星遥感NDVI植被指数……所有曲线都平稳如常。可就在昨天傍晚,气象雷达捕捉到一次短暂的低空湍流,持续不到十分钟,方向直指东沟修复区西侧边界。那一带本是退耕还林地,如今种上了固沙草和耐寒灌木,按理说不该有剧烈气流扰动。
“除非有人动过土。”她低声自语。
手机震动,是李哲发来的消息:“公安部技侦确认,砖窑案背后存在跨省资金链,源头指向一家注册于海南的‘农业科技公司’,法人代表已失联。注意防范二次反扑。”
达瓦扎西眉头一紧。她立刻拨通王海生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爷爷,我想再去一趟泵房西侧排水口。”
半小时后,祖孙俩踩着积雪走向现场。马强也赶来了,手里拎着金属探测仪??这是省公安支援的新装备,能穿透三十厘米厚的冻土识别异物。三人沿着排水渠走了一段,忽然,探测仪发出轻微蜂鸣。
“这儿。”马强蹲下,用铲子小心刨开表层雪泥。不多时,一块黑色塑料片露了出来,边缘整齐,像是某种封装材料。达瓦扎西戴上手套取出来一看,心头猛地一沉??这正是“缓释胶囊”的外壳残骸,生物降解型,但表面涂层有明显灼烧痕迹,说明曾被人为加热破坏。
“他们想销毁证据?”王海生盯着那碎片,眼神冷了下来。
“不,”达瓦扎西摇头,“更像是……测试失败后的丢弃物。如果他们在模拟投放环境,却发现胶囊提前破裂或反应异常,就会清理现场。”
她迅速拍照上传至国家生态环境云平台,并标注了GPS坐标与时间戳。与此同时,她启动了AI系统的溯源模型,输入新发现的位置、风向、水流路径等参数。十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三个高概率污染扩散模拟路径,其中一条竟指向下游十五公里外的一座小型水库??那是周边五个村子的饮用水备用水源。
“必须马上排查。”她说。
当天下午,省厅派出应急小组,携便携质谱仪与同位素追踪设备抵达。他们在水库上游支流采集水样,果然在沉积物中检出微量砷-75同位素,虽未超标,但其化学形态与“毒土计划”使用的合成污染物高度吻合。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一处隐蔽涵洞内,发现了半埋于泥中的微型释放装置残骸,设计原理与砖窑查获的几乎一致,只是体积更小,伪装成枯木形状。
“这是升级版。”周博士视频连线时脸色铁青,“他们学会了伪装和分散投放,甚至可能利用野生动物活动来传播。”
会议再次紧急召开。这一次,不只是冯家屯的人到场,邻近六个村的监测负责人也都坐着拖拉机、骑着摩托赶来。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炉火噼啪作响。
“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王海生站在地图前,声音洪亮,“他们敢投,我们就敢抓;他们藏,我们就挖;他们跑,我们就追。”
他宣布成立“生态联防突击队”,由七个村抽调精干力量组成,实行轮值巡查制,配备统一通讯频道与加密数据终端。同时,申请将冯家屯纳入国家级“智慧生态屏障试点”,请求部署更多高空长航时无人机与地下光纤传感网络。
达瓦扎西举手发言:“我还建议,在每个监测点增设‘种子哨兵’。”
众人不解。她解释道:“我们可以埋设一批对重金属极度敏感的植物种子,比如印度芥菜和蜈蚣草杂交种,一旦土壤出现微量污染,它们会迅速变色或死亡,比仪器更快预警。”
周博士当场拍板:“这个主意好!科大实验室可以提供基因标记品种,三天内送到。”
风雪未停,行动已启。接下来的一个月,冯家屯成了全国瞩目的“生态战备村”。白天,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学习如何辨认可疑包装物;夜晚,志愿队分组巡逻,手持热成像仪扫描沟壑林缘。AI系统每天生成风险热力图,村委会门口的大屏实时滚动播放。
而最让外界震撼的,是达瓦扎西主导的一项民间实验??她联合几位高中生,用废旧零件组装出一台“土壤CT机”。原理并不复杂:通过电阻层析技术,测量地下不同深度的电导差异,从而判断是否存在隐藏污染物团块。虽然精度不如专业设备,但它成本低廉、易于复制,图纸一经公开,短短两周内,全国两百多个乡村自发仿制。
元宵节那天,天空放晴。全村人在监测中心广场点燃灯笼,拼出一个巨大的绿色“安”字。达瓦扎西站在人群中央,手中捧着一本崭新的《土地学校》教材,封面上印着一行字:“每一寸土地,都有人愿意为它站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是一条来自内蒙古的消息:那个由牧民组建的草原守护小组,刚刚截获一辆可疑皮卡,车上装有二十公斤不明粉末。经初步检测,含有高浓度镉与有机卤化物。车主自称化肥推销员,却无法出示任何资质证明。当地警方已介入,样本正送往北京复检。
达瓦扎西把消息念给大家听,全场鸦雀无声。
王海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看,咱们这点火苗,已经烧到大漠去了。”
她点点头,眼中有光。
第二天清晨,她独自登上村后的小山岗。这里是全村最高点,立着一座简易气象塔。她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篇日志: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立春第七天。冯家屯零星发现疑似污染残留物,但未造成实质危害。我们及时响应,联动周边村庄建立联防机制。内蒙古传来好消息,说明我们的模式正在被复制。
有人说我们太较真,何必跟几克毒粉过不去?可我知道,一粒沙能堵住堤坝的裂缝,一颗种子也能撑破岩石。
我们不是科学家,也不是警察,我们只是不愿闭眼的普通人。
只要还有人在乎脚下的土地,这场仗,就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