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母亲哼过的歌。”洛川低声说,“她去世前最后唱的。”
禾念怔住。她从未听过这首歌,可此刻,她的心跳竟与那旋律同步。
“它在选择聆听者。”她说,“不是所有人能听见,只有那些……曾经等待回应的人。”
洛川点点头:“所以它只对你我清晰。就像当年南极基地里,只有我能接收到那段残频。”
他们沉默片刻,听着那无形的歌声在心头回荡。
忽然,录音机自动倒带,接着传出一个新的声音??是个老人,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
“阿禾啊……是我。六十年了,我一直没敢开口。那天你走的时候,我说不出挽留的话。我以为沉默是坚强,后来才知道,那是懦弱。你说你要去城里读书,我说‘去吧,别回来’。可我多想说‘留下来’……我多想抱抱你啊……”
声音哽咽,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录音结束。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声叹息的余波,久久不散。
“这是……晓奶奶的父亲?”禾念喃喃道。
洛川看着她:“你记得他说过,他父亲早年离家,再没回来?原来他一直活在外地,直到去年才去世。这盘磁带,是他临终前寄来的,托人放进花园的投稿箱。”
禾念眼眶发热。她想起晓奶奶生前总爱坐在井边晒太阳,嘴里念叨着:“要是他能回来听听我说话就好了。”
现在,他回来了。以一种最温柔的方式。
“我们该整理这些录音了。”她说,“不能让它们只在夜里重播。它们值得被记住。”
洛川笑了:“我已经开始了。我把所有磁带编号归档,建了个声音档案馆。每一段都配有简短记录??不是内容摘要,而是录制时的天气、风向、甚至心跳频率。因为真正的信息,从来不在话语里。”
禾念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比任何时候都真实。不再是那个冷静克制的极地研究员,也不是展馆里修修补补的技术员,而是终于学会说出“我也害怕”的普通人。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以前总觉得,要写出伟大的故事,就得经历巨大的痛苦。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悲剧,好让我写下震撼人心的文字。可现在我才明白,最动人的故事,往往藏在没人听见的角落。”
洛川望着她:“那你现在还写《未完集》吗?”
“写。”她微笑,“但不再是为了完成什么。我只是记录??谁在什么时候,对着这个世界说了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我今天吃饱了’,也值得被留下。”
就在这时,录音机突然自行启动。
一段全新的声音响起??是个男孩,约莫七八岁,语气怯生生的: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说让我来录个音,说这样爸爸就能听见我了。可是爸爸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连照片都不见了。我只记得他有一双大手,会把我举得很高很高……有一次,他把我放在肩膀上,去看庙会的灯笼。那时候,天上有星星,也有灯,分不清哪个更亮……”
他顿了顿,声音变小:“我现在长大了,没人扛我了。但我还是想让他知道,我很想他。如果他能听见,请眨一下眼睛……天上的星星,能不能替他眨一下?”
录音结束。
花园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天上一颗流星划过,正好落在男孩描述的方向。
两人相视无言。
“这不是巧合。”洛川低声道。
“当然不是。”禾念抬头,“是回应。”
那一夜,青溪村的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他们站在一口古井边,井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八张孩子的脸。其中一个转过头,对他们微笑:“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