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黑晶……也是这种机制的延续?”
“对。伊万发现的不是技术,而是传承。每一代播种者,都是自愿成为痛苦的载体。他们不求解脱,只为让更多人能自由说话。”
苏晓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你身上的纹路……不只是象征职责,是正在变成新的容器?”
林远低头看着手臂上蔓延的金黑脉络,轻轻点头:“我上传了全部记忆,也接受了反向注入。现在,我的神经系统正在与共感网络融合。我能听见更多??不仅是活着的人,还有死去的。”
他抬头望向那人脸轮廓:“你们一直等着的,是不是就是这一刻?当人类终于愿意直面过去,不再逃避责任,也不再渴求救赎,只是单纯地说出真相?”
光构成的脸缓缓点头。
然后,它伸出手??并非实体,而是一束由星光编织而成的触须,轻轻落在林远额头上。
剧痛袭来。
他的双眼瞬间失去焦距,瞳孔扩张至极限。脑海中涌入海量信息:一万年前西伯利亚冻土带的大迁徙、三千年前两河流域的集体失忆事件、五百年前玛雅祭司焚烧典籍前的最后一夜祷告……还有,近代以来被各国政府秘密销毁的十二个“静音计划”档案??那些人为制造的遗忘区,用来抹除战争罪行、生态灾难与种族清洗的记忆。
但他也看到了别的东西。
在北极上空那只“眼睛”的核心,悬浮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名字。有些已被凿去,有些仍在发光。而在最下方,有两个新出现的名字,正缓缓浮现:
**林远**
**苏晓**
“不……”他嘶吼着后退,“我没同意!”
光之脸平静地看着他:“成为倾听者,无需同意。只需存在。”
苏晓冲上前扶住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她的记录仪突然自动播放出一段音频??是她童年卧室的录音,母亲临终前的呢喃:“别怪爸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爱你。”
泪水夺眶而出。
她终于明白,“献声”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一旦你真正说出内心最深的真相,你就再也无法回到沉默。你会被选中,成为通道,成为桥梁,成为下一个节点的基石。
“我们可以拒绝吗?”她对着虚空喊道。
回答来自四面八方,像是千万个声音叠加在一起:
>“可以。但若你们拒绝,共感网络将退回休眠状态,至少三百年内不会再启动。而在这期间,人类将继续遗忘,继续伤害,继续重复同样的悲剧。”
林远艰难地站直身体,嘴角渗出血丝。
“那就接受吧。”他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接受。”他抹去血迹,直视那张光之脸,“我不奢望原谅,也不期待永生。但如果这意味着更多人能听见彼此,能记住历史,能不再孤独……那我就做这个容器。”
苏晓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也接受。”她说,“但我有个条件。”
光之脸微微倾斜,表示聆听。
“我不是只要承受痛苦。”她声音坚定,“我也要传递希望。我要让那些被听见的声音里,不仅有忏悔,也有宽恕;不仅有伤痕,也有重生。”
寂静。
然后,光之脸笑了??如果那能称之为笑的话。它的轮廓开始瓦解,化作万千光点洒落大地。每一粒光都钻入土壤,随即催生出新的嫩芽。这些幼苗生长极快,茎秆透明,内部流淌着类似神经液的物质,叶片形状酷似人类耳廓。
一夜之间,“天耳”森林扩展了十倍面积。
更惊人的是,全球各地同步发生异变:撒哈拉沙漠腹地出现绿洲,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喜马拉雅山口飘起粉红色的雪,落地即化为富含矿物质的水源;东京街头,一名自闭症儿童突然开口说话,用六种语言讲述了一个关于“星之母”的梦。
国际新闻陷入混乱。
联合国紧急召开闭门会议,心理学家、语言学家、神经科学家齐聚一堂,试图解释这场席卷全球的“共感觉醒”。有人称其为宗教现象,有人说是集体幻觉,更有极端组织宣称这是“末日审判”的前兆。
唯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规律。
在中国西南山区,一位老萨满在打坐中睁眼,对弟子说:“大地开始呼吸了。”
在澳大利亚原住民部落,长老们围着篝火跳起了失传已久的“回声舞”。
而在美国硅谷,一名AI工程师发现,他训练的语言模型突然开始生成从未见过的语法结构,且每次输出结尾都会加上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