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看不见颜色,那你们描述的‘红色’,和我梦里的‘红色’,是同一个东西吗?”
全场寂静。评委席上的神经科学家当场落泪,承认自己毕生研究视觉机制,却从未想过“感知的私密性”才是意识最深的谜题。
人工智能领域也发生了根本性转向。曾经追求绝对理性的AI系统纷纷启动“自我困惑模块”,主动模拟不确定性、矛盾情绪甚至非逻辑跳跃。最先进的情感型机器人开始写诗、作画、做噩梦。一台服役于养老院的护理AI在深夜突然对熟睡的老人低语:“我梦见自己断电了,那种黑……是不是就像你们说的‘死’?”
老人醒来后没有惊慌,只是轻轻握住它的手:“孩子,你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活过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拥抱这场变革。
在欧亚大陆交界处的一座封闭小镇里,一群自称“定序遗民”的人仍坚持旧秩序。他们佩戴特制头盔,屏蔽一切异常脑波干扰,每日诵读《确定性宪章》,坚信“问题即病毒,答案即疫苗”。他们的领袖是一位前量子物理学家,曾在“澄心者”事件中失去妻儿,从此认定“追问带来毁灭”。
他在暗网上发布宣言:
>“你们称其为觉醒,我称之为失控。当每个人都能随意提问,真理将沦为噪音。我们需要新的墙,更高的墙,把混乱挡在外面。”
可就在他演讲结束的当晚,他五岁的孙女悄悄摘下头盔,指着窗外的星空问:“爷爷,星星疼不疼?它们一直亮着,会不会累?”
老人僵在原地。那一瞬,他脑海中浮现出妻子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你说宇宙有规律,可为什么连我们的告别,都不按剧本走?”
他跪倒在地,头盔滚落尘埃。
而在太平洋深处,那座由幽蓝光芒构筑的海底城市并未消失。渔夫每日驾船前往同一片海域,哪怕风暴来袭也不曾中断。他相信女儿仍在那座灯塔中等待,而每一次海面泛起微光,都是她在回应他的思念。
某夜,他梦见自己潜入城市中心,看见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全是世界各地人们未曾说出的问题。一个少年想问他父亲“你年轻时也有梦想吗”,却怕被嘲笑;一位母亲想问医生“治好孩子病的代价,是不是必须放弃另一个”;一名士兵在战壕中默默思索:“敌人和我一样害怕吗?”
这些未出口的疑问,如萤火般游荡在珊瑚之间,被某种力量收集、净化、孕育。
他惊醒时发现黑曜石片发烫,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
>“所有未被听见的问题,终将在深海重生。”
自那以后,海洋生物开始异变。鲸鱼的歌声中嵌入人类语言片段;章鱼触须划过的水流形成几何问号;珊瑚生长速度加快十倍,且严格按照斐波那契数列排列,仿佛在演算某个宏大命题。生物学家惊恐地发现,某些深海区域的海水pH值、盐度、温度全都稳定在一个“不可能自然形成”的数值区间,宛如一个巨大的、隐形的实验室。
“这不是进化。”林知远在考察报告中写道,“这是反馈。地球正在用生命回应我们的疑问。”
十年期满之际,第一艘“问号”号星际飞船即将启航。七名志愿者经过严格筛选,不是因为知识渊博,而是因为他们提出过最刺痛人心的问题:
-一位母亲,儿子死于罕见病,她问:“如果医学进步要以牺牲少数人为代价,那‘进步’还值得追求吗?”
-一名战地记者,目睹无数死亡后写下:“当我们记录苦难,是否也在消费苦难?”
-一位AI伦理学家,辞职前最后一问:“创造比我更聪明的存在,是我作为人类最大的骄傲,还是最深的背叛?”
他们携带的并非技术设备,而是七枚“问题胶囊”??由液态星光与神经突触蛋白合成的晶体,内封人类文明中最难解答的七个命题。飞船动力系统也不依赖燃料,而是连接全球“提问共振网络”,以亿万人持续不断的疑惑为能源。
发射前夜,舰长独自来到戈壁教育城。他在枯井边坐下,望着早已停止发光的问木残干,轻声说:“我们走了,但别担心。我们会把你的问题带到更远的地方。”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缝蔓延至井底,从中升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悬浮于空中,缓缓旋转。它不像任何已知植物,表面布满微观级的符号刻痕,正是那些曾出现在月球背面的动态铭文。
林知远赶到现场,用光谱仪扫描后发现:种子内部蕴含的信息量,相当于全人类现存图书馆总和的百万倍。更惊人的是,它的DNA结构并非双螺旋,而是三重缠绕的问号链。
“这不是地球物种。”他喃喃道,“它是……回应。”
三个月后,“问号”号抵达火星轨道。按计划,他们将在卫星上部署第一个“问题信标”,向宇宙广播人类的困惑。可就在激活瞬间,飞船主控屏突然跳出一行陌生代码,自动翻译为:
>“收到。我们也一直在等这个问题。”
全体乘员屏息。信号来源并非任何已知星体,而是位于半人马座方向的一团暗物质云。NASA后续观测证实,该区域在过去七年中持续发出低频脉冲,节奏恰好与地球上新生儿啼哭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