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警方顺藤摸瓜,查到赵磊被捕后,其女友曾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只说了一句:“东西烧干净了吗?”随即挂断。通话地点位于市郊一处废弃加油站附近的公共电话亭。
刑侦技术人员赶赴现场,在电话亭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最终在排水沟盖板下找到一只密封塑料袋,内藏一部老旧诺基亚手机和一张写满数字的纸条:**KX-907、HX-21、YF-03**。
“这不是随机编号。”杨林研究许久后判断,“KX可能是‘库线’,HX是‘回销’,YF则是‘预付款’?像是某种物资交易代码。”
经过多方比对,专案组惊讶发现,这些编号竟与昌盛机械厂库存管理系统中的备件编码格式完全一致!进一步查询历史记录,KX-907对应一批高精度数控机床轴承,原价值逾百万,但在拆迁清单中却被登记为“报废处理”,去向不明。
“这批设备没报废。”陆川推断,“而是被私下变卖了。而这串代码,就是交接凭证。”
线索再次指向李建国。此人精通厂内各项业务流程,唯有他才能绕过监管完成如此大规模的资产转移。
第十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全城。闪电划破天际时,陆川独自坐在办公室翻阅卷宗。窗外雷声滚滚,如同命运的鼓点敲击耳膜。
突然,桌上的手机亮起。是法医杨森打来的。
“陆队,我们重新检验了陈国栋的指甲缝残留物,在微量纤维中检测出一种特殊涂层成分??耐高温硅树脂,常用于工业级防护手套。这种材料市面上少见,主要供应对象是重型机械维修企业。”
“重型机械……”陆川心头一震,“昌盛机械厂有自己的维修车间!”
“还不止。”杨森顿了顿,“我们在死者右手指甲断裂处提取到少量金属碎屑,成分分析显示含有镍铬合金,与厂区内某台进口磨床的传动轴材质一致。这意味着,他在遇害前很可能接触过正在运转的机械设备。”
陆川猛地站起身。一个大胆的推测在脑中成型:陈国栋并非被动受害,而是在试图揭露真相的过程中,遭到了提前反制。他或许曾潜入厂区,想获取原始数据或实物证据,却被守株待兔的凶手当场制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本所谓的“应急资金账本”,根本不是周志明一人所写,而是李建国授意下的集体犯罪记录!
次日上午,专案组依法传唤昌盛机械厂原党委书记孙文斌。此人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近年闭门不出,极少参与外界活动。
面对询问,孙文斌起初态度强硬,声称对财务问题毫不知情。直到陆川将录音片段播放出来,并出示U盘中的真实评估报告,老人脸色骤变,双手剧烈颤抖。
“我……我不是不想说……我是不敢啊!”他老泪纵横,“李建国手里有我儿子的把柄,说我儿子在海外留学期间收受某供应商贿赂……只要我开口,他就把证据交给国外司法机关……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装聋作哑……”
“那你现在愿意说了吗?”陆川直视着他。
孙文斌久久未语,最终重重点头:“我说……我都说……但你们得保证我儿子的安全。”
据其交代,李建国自十年前便开始构建这套贪腐体系。他利用国企改制契机,逐步架空董事会决策权,将亲信安插至财务、审计、工程等要害部门。每次重大项目启动,都会安排虚假招标、抬高报价、虚列成本,再通过关联公司套取资金。
而庞云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他在整理旧档案时无意发现了两套账本:一套对外报送,另一套藏于保险柜内,记录着每一笔非法交易的真实数额与分赃比例。
“他本可以悄悄销毁,但他没有。”孙文斌哽咽道,“他把复印件交给了妻子刘梅,说万一哪天自己出了事,至少有人知道真相。”
也正是这份执着,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两天后,省公安厅联合海关缉私局展开收网行动,在一辆驶往边境口岸的货柜车内成功拦截准备潜逃出境的李建国。其随身携带的皮箱中藏有价值三百余万元的黄金饰品、美元现金及多本外国护照。
面对抓捕,李建国神情麻木,未作任何反抗。审讯室内,他低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以为我能全身而退……我以为只要走得够远,就没人记得过去的事……可你们偏偏不肯放过。”
“因为我们记得。”陆川站在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他,“每一个受害者,我们都记得。”
案件尘埃落定。三个月后,检察机关对李建国提起公诉,指控其犯贪污罪、受贿罪、故意杀人罪(间接主谋)、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等多项罪名。法院一审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与此同时,市政府启动专项资金返还程序,将追缴的违法所得共计两千三百余万元陆续发放给原昌盛机械厂职工。刘梅作为庞云遗属,获得了烈士抚恤金及见义勇为奖金共计68万元。
但她拒绝接受采访,只在一次社区座谈会上轻声说道:“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让别人知道,我丈夫是个好人。”
春日午后,阳光洒在汇嘉园小区中央的小广场上。孩子们追逐嬉戏,老人们围坐聊天。陆川走过那栋曾发生命案的6号楼,看见一楼阳台上晾晒着衣物,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茉莉花。
生命总会延续,哪怕经历过最深的黑暗。
回到支队办公室,陆川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泛黄的日志本。翻开最新一页,他提笔写下:
【2024年4月5日晴】
今日结案。正义或许迟到,但从不缺席。
庞云、陈国栋,愿你们安息。
我们会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