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举国哗然。舆情管理局紧急召开会议,决定启动“终极替代方案”: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认知校准课程”,强制学生每日诵读标准化答案,配合脑波共振仪器,消除“质疑倾向”。
可他们低估了孩子的力量。
就在政策颁布次日,全国七十二城的小学生自发组织“沉默抗议”。他们不哭不闹,只是每天清晨站在校门前,齐声背诵一句课本外的话:
>“我有一个问题。”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
起初只有几十人,后来变成数万,最终演变为百万孩童的集体低语。声音不大,却穿透云层,直抵启问原的井口。
那一夜,井水沸腾。
不是热浪掀起,而是文字从水中喷涌而出!一个个名字、一段段奏折、一篇篇被焚毁的谏书,如瀑布倒流,冲上夜空,在星河之下织成一幅横跨天际的巨幅卷轴。人们抬头仰望,泪水潸然??那是三百年的沉默,终于开口说话。
而在这浩瀚文字之海的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大字:
>**你们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史魂。**
随即,各地问舍同步震动。尘封已久的陶罐自行开启,飞出成群灰蛾;墙上的烙印文字开始流动,汇聚成新的篇章;就连那些曾被捕者留下的血书,也在牢房墙壁上重新发光,拼出一句句未曾记录的遗言。
最令人震惊的是,修史堂的虚影再度出现,这一次,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是被无数光蝶包围,剧烈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西装革履的文化官员们惊恐发现,他们的平板电脑全部失灵,屏幕上不断闪现同一句话:
>“系统错误:真实无法删除。”
>“警告:提问者数量超过阈值。”
>“正在重构……失败。”
>“正在重启……失败。”
>“正在……被接管。”
紧接着,整个虚拟空间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悬浮于云端的全新殿堂??没有匾额,没有守卫,唯有千万支羽笔在空中自行书写,笔迹交织成梁柱,墨香弥漫如檀烟。殿门敞开,门槛上刻着四个字:
>**问即答案**。
沈知白站在这座新修史堂之前,手中玉毫轻轻一点,万千文字如雨落下,洒向人间。
有些落入盲童掌心,让他“看见”了父亲被害的全过程;
有些钻入老农梦境,使他梦见自己祖父如何因一句“粮仓空虚”而被活埋;
还有些附着在风中,吹进皇宫深处,让一位年幼的皇子在睡前忽然睁眼,喃喃道:
>“我不是真龙,我只是被选中不说破的人。”
宫女闻言掩嘴惊退,可第二天,这句话已在宫中传开。连最卑微的扫地太监都在偷偷抄写,藏于鞋底。
而在这场风暴中心,唯一未曾发声的,是那口古井。
它安静得异常。
直到第七个夜晚,春分当日。
子时三刻,井口骤然升起一道血雾,继而凝聚成人形??竟是陈昭的模样,但比从前年轻许多,双目清明,嘴角含笑。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不大,却让整片启问原的麦苗齐齐弯腰致敬。
沈知白望着他,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悲悯:“你本已融入图书馆,为何重返肉身?”
“因为容器终会满溢,”陈昭轻抚井沿,“而源头,需要行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