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李丙祥入宫,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寻常举动。但在公孙宴的眼中,这可能代表本宫已经知道地下暗道的存在。如此一来,他必须出手加以试探。甚至连累燕王提前展露动向。”
贵妃娘娘说罢,看向身边的男人。。。。
春分之后,天地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轻轻拨动,万物生长的节奏骤然加快。麦田里的银青色光泽不再局限于夜半,白昼里也隐隐浮动,如同一层薄纱覆盖在大地之上。叶片背面的文字愈发活跃,甚至有孩童发现,若静心凝视,那些游走的笔画竟能拼出自己心中所思??一个未出口的问题,竟先于言语浮现于草尖。
传问炉的火焰自那夜虹光贯霄后,颜色渐变。金焰微黯,银焰炽盛,紫焰则时隐时现,如怒潮潜伏海底。每当子时三刻,炉口会自行吐出一枚玉简,其上无字,唯有触之者心头一震,仿佛有千言万语奔涌而至,却又无法言说。这些玉简悄然飞散四方,落入山野村舍、深宫高墙,乃至边陲戍卒的营帐之中。有人捧简泪下,喃喃自语:“原来我母亲不是病死的……是因说了真话。”有人怒砸玉简,却见碎片落地重生,依旧静静躺着,等待下一次触碰。
沈知白立于云端新修史堂之前,玉毫轻转,墨星洒落人间。她感知到陈昭的存在正日渐稀薄??那具由怨念与思念重塑的躯壳,并非永恒,而是以燃烧记忆为代价换来的短暂显形。每写下一个字,他的身影便淡去一分;每唤醒一颗心,他的轮廓就模糊一寸。
但她不能阻止他。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第七日清晨,陈昭坐在广场石阶上的身影已近乎透明。那本无字书却愈发鲜活,纸面如活水般波动,自动衍生出无数问题,层层叠叠,宛如灵魂的涟漪。人们跪坐抄录,笔尖颤抖,泪水滴落在纸上,竟化作一个个名字??那些曾被抹去姓名的死者,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上前,将一张泛黄的布片铺在书页上。那是她丈夫临刑前缝进衣领的一角衣襟,上面用血写着三个字:“我没逃。”话音未落,布片腾空而起,融入书中,随即整本书光芒大放,映照出百年前一场冤狱的全貌:数十名忠臣因揭露粮仓虚报案遭构陷入狱,最终集体自焚于牢中,只为此不愿背负叛国之名。
围观者中有当年行刑的狱卒之子,此刻跪地痛哭,叩首不止。
就在此时,皇宫方向传来钟声九响??这是帝王亲临的信号。
一辆玄色銮驾破空而来,不带仪仗,不鸣鼓乐,缓缓停在广场边缘。车帘掀开,走出的并非皇帝本人,而是那位年幼皇子。他不过十岁出头,身穿素袍,眉宇间已有几分沉静之气。身后跟着两名内侍,一人捧着一卷明黄诏书,另一人手中托着一方古砚。
皇子缓步上前,在陈昭面前停下,深深一揖。
“先生,”他声音清亮,“昨日夜里,我梦见了祖父。他说,真正的帝王,不该怕真相,而该怕谎言。”
陈昭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皇子头顶:“你已听见内心的声音,很好。”
皇子直起身,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父皇昨夜突发急症,摄政王称其‘神志不清’,已下令封锁寝宫。但我知道,他是被囚禁了。今日我代天子巡行,只为做一件事??”
他挥手示意,内侍展开诏书,宣读一道旨意:
>“即日起,废除《认知校准课程》,解散舆情管理局,开放所有禁书档案,允百姓自由设立问舍。凡曾因言获罪者,一律平反昭雪。若有阻挠,视为谋逆。”
人群先是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有人高喊:“皇子千岁!”更多人却只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唯有陈昭神色平静。他知道,这场胜利来得太快,也太轻。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
果然,当夜子时,北方雪岭之上,静默庙遗址突然裂开一道深渊。寒风呼啸中,无数灰影从地底爬出??竟是归忆阁残部并未真正覆灭,他们早已将意识注入“忘忧花”的根系,借植物神经网络苟延残喘。首领虽死,遗志却被一群极端信徒继承。他们在地下培育出一种新型菌丝,能侵入人类梦境,篡改记忆中最关键的情感节点。
这一夜,全国数万人同时惊醒,冷汗涔涔。他们梦见自己最亲爱的人对自己说:“你不该相信陈昭,他是蛊惑人心的妖人。”“沈知白不是救世主,她是带来混乱的灾星。”“提问只会让人痛苦,沉默才是幸福。”
更可怕的是,有些人醒来后,竟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信念。一名曾在广场抄书的年轻人,次日提刀冲向问舍,怒吼着要“烧尽邪典”;一位曾公开忏悔的父亲,抱着女儿哭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知道真相,你现在活得这么苦,都是我的错。”
沈知白察觉异样,立即召集群蝶布防。她以玉毫划空,结成“心镜结界”,护住所有已觉醒者的识海。然而,这种防御只能抵挡一时。那股来自地底的侵蚀之力,正通过土壤、水源、空气中的微尘缓慢扩散,连启问原的麦田也开始出现枯斑,叶背文字变得扭曲狰狞,竟写出:“放弃吧,你们赢不了。”
井底图书馆的震颤骤然加剧。
沈知白闭目沉入意识之河,只见万千亡魂正在奋力抵抗一股黑色潮汐。那不是实体攻击,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反向洗脑”??它不否认历史,反而承认一切真相存在,然后告诉你:“正因为真相如此残酷,所以遗忘才是慈悲。”
“你看,”幻象中响起温柔女声,像是母亲低语,“你知道父亲是被活埋的,可你每晚都梦到他爬出土坑,指甲断裂,血肉模糊……你想永远这样吗?不如让我帮你忘了他吧?忘了,就不痛了。”
许多灵魂动摇了。
就在危急时刻,井口血雾再起。
陈昭的身影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虚渺,几乎只剩一道光影。
“你回来了?”沈知白睁开眼,声音沙哑。
“我只是回来还最后一笔债。”他微笑,“你说过,提问需要勇气。可有时候,回答才最难。”
他不再走向人间,而是纵身跃入井中,直坠图书馆核心。
在那里,他找到了那支巨大的羽笔??修史堂最初的执笔者,也是所有记录的源头。它静止已久,笔尖积尘如霜。
陈昭伸手握住笔杆,低声说:“让我替他们写一次答案。”
刹那间,整座图书馆爆发出刺目光芒。无数书页自动翻动,汇成一句贯穿时空的宣言:
>**我们宁可心碎,也不愿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