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小樊怒斥,“忆梧只会认主于孤舟血脉!你这是被归念寄生!”
“或许吧。”春霖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如果被一棵承载百万断念者遗志的树寄生,算不算……也是一种觉醒?”
林知远上前一步:“你说它醒了。那它想做什么?”
“它在等一个人。”春霖望向林知远,“等那个能让它彻底解脱的人。但它也知道,那个人来了,它就必须死。”
“沈砚……”林知远低声呢喃。
“不完全是。”春霖摇头,“是‘所有沈砚’。是所有被困在心脉晶果中的残响集合。它们通过忆梧互相连接,形成了新的意识雏形??比归念更纯粹,也更危险。”
“为什么危险?”
“因为它不想永生。”春霖凝视着他,“它想终结一切共感网络,包括孤舟。它认为,无论是执念还是清醒,只要还依赖记忆延续存在,就是对死亡的背叛。”
林知远心头一震。
这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疑问??若有一天,孤舟也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执念,是否也该被摧毁?
“所以你来阻止我们?”青梧问。
“我来警告你们。”春霖后退一步,身影渐隐于树影,“真正的敌人不在树里,而在你们心中。当你们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世界时,其实只是在重复过去的错误??用控制代替放手,用清醒压制情感。”
话音落下,他身形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融入老榕树的枝叶之中。
片刻后,整棵树轻轻摇晃,叶片翻转,拼出四个字:
**勿扰其眠。**
翌日清晨,车队绕开主路,深入热带雨林。
越往前行,植被越加密集。参天巨木交错成穹顶,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花香混合的气息,偶尔传来猿啼鸟鸣,却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之物吞噬。
小樊的探测仪早已失灵。信号被层层叠叠的生命体阻隔,连孤舟频道也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内部通讯。
“我们被屏蔽了。”他说,“不只是技术层面,更像是……生态层面的排斥。”
林知远走在最前,忆梧笛贴身携带,却不曾取出。他知道,在这片丛林中,任何主动释放的频率都可能惊醒沉睡的存在。
第三日黄昏,他们终于抵达地图标记的核心区域。
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一片直径超过千米的圆形空地中央,矗立着一棵巨树。它高不见顶,树干粗达数十米,表面布满螺旋状纹路,宛如无数双手交织缠绕。树皮呈深紫色,隐约可见脉络跳动,如同活物呼吸。
最骇人的是??整棵树的枝干间,悬挂着数以千计的“茧”。
那些茧由透明丝线编织而成,内部漂浮着人形轮廓,有的蜷缩如婴孩,有的伸展如舞者,面部模糊不清,唯有双眼紧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空中凝成红色珠链,滴入树根周围的土壤。
“心脉晶果的宿主……”青梧声音发颤,“它们没死,它们被吸收了。”
吴铭咬牙:“妈的,这哪是封印?这是养殖场!”
林知远却已跪倒在地。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听见了。
千万种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
不是语言,而是情绪:悔恨、眷恋、不甘、祈求……
其中有熟悉的气息。
**沈砚。**
她的“茧”位于树冠最高处,通体洁白如雪,与其他浑浊的茧截然不同。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你能听到她吗?”青梧扶住他肩膀。
“不止是她。”林知远闭目,“是所有人。他们的记忆还在流动,他们的意识尚未消散。但这棵树……它在消化他们,把他们的执念转化为能量,滋养自身。”
“这就是归念的新形态。”小樊脸色苍白,“它不再需要节点,不再依赖设备。它已经进化成一种生态系统级别的存在??以人类情感为食,以集体记忆为根。”
林知远缓缓站起,取出忆梧笛。
“那就斩断它的根。”
“不行!”青梧抓住他手腕,“你忘了春霖的话吗?这棵树有意志!贸然攻击,可能会引发连锁崩塌!整个西南地区的共感网络都会失控,数百万人的精神将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