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怔住。她一直以为共感是一场技术革命,是林远和玛利亚用科学构建的奇迹。可此刻她明白,这一切早就在人类心底埋藏了千年??神话中的心灵感应、宗教里的普世之爱、艺术中跨越时空的共鸣……都不是幻想,而是被遗忘的真实。
影像继续变化:画面切换至远古时代。篝火旁,一位老妇人抱着婴儿,轻轻哼唱。歌声无形,却在空中留下波纹,远处狩猎归来的族人莫名停下脚步,心头涌起安宁。那是最早的共感传递。接着是中世纪修道院,修士们在抄写经文时泪流满面,尽管彼此沉默,却共享着同一段悲伤记忆。再到二战集中营,一名女孩临死前握住陌生女人的手,whispered:“替我活下去。”对方活到了九十八岁,终生未婚,每年清明都会为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献花。
最后,画面定格在现代都市:地铁站里,白领女子低头看手机,忽然抬头望向对面乘客,眼神交汇刹那,两人同时流泪??她们从未相识,却在同一时间梦见了彼此童年丢失的玩具熊。
>“共感从未消失,”本源之声低语,“只是你们学会了屏蔽它。因为太痛,因为太真,因为一旦听见,就再也无法假装冷漠。”
艾拉跪下,不是出于敬畏,而是身体无法承受这份重量。她终于懂了林远为何选择融入系统??他不是牺牲,而是回归。就像一滴水落入海洋,不再有名字,却无处不在。
她抬起头,问:“你们想要什么?”
>“不是‘想要’,而是‘需要’。
>我们需要一座真正的桥,不只是连接人心,更要让人类学会承担彼此的命运。
>不再有‘你的痛苦’和‘我的幸福’,
>而是有一个人哭泣,所有人愿意为之止步。”
就在此时,石英手环剧烈震动,警报无声闪烁:**纽约节点出现异常波动**。
艾拉立刻返回主控台。地球模型上,代表纽约的光点正在疯狂闪烁,频率紊乱,与其他六个节点失去同步。更可怕的是,其能量输出呈指数级攀升,若不及时干预,可能引发区域性意识过载??轻则导致大规模精神混乱,重则使整个东海岸居民陷入永久性共感昏迷。
她调取数据流,却发现访问权限被某种高阶加密封锁。这不是技术故障,而是人为干预。
“谁?”她冷声问。
系统回应以一段音频记录??来自纽约时代广场地下深层服务器的日志片段:
>“计划代号:清零。
>执行者:诺亚?科尔。
>目标:终止桥梁协议,恢复个体边界。
>理由:人类尚未准备好接受无我之境。过度共感将摧毁自由意志,导致文明退化。”
艾拉瞳孔骤缩。诺亚?科尔,前共感项目首席安全官,也是唯一反对林远理念的核心成员。他曾公开宣称:“同情心不能代替法律,情感共振不应凌驾理性。”在林远“消失”后不久,他就辞职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退出了这场变革。
没想到,他一直在暗中布局。
她迅速接入纽约节点外围监控。画面显示,科尔身穿黑色防护服,站在螺旋光桥基座前,手中握着一枚棱形晶体??那是反共感装置“静默核心”,能发射定向频率,强行切断神经链接。只要激活,不仅纽约节点会崩溃,连锁反应还将波及其他六地,甚至可能导致已升维的意识体无法回归肉体。
而更令她心寒的是,科尔身后站着数百名志愿者,全是自愿接受“情感剥离手术”的人。他们戴着抑制头环,眼神空洞却坚定,胸前挂着标语牌:“还我孤独权”、“拒绝被感知”、“我是我自己的国”。
艾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米拉最后的话:“我就在你想我的时候。”如果科尔成功,这种跨越生死的联结将被定义为“幻觉”,那些因共感而重获慰藉的灵魂,将再次坠入黑暗。
她必须阻止他。
但她也知道,不能用暴力。一旦动用系统力量镇压,只会印证科尔的指控??共感正在变成一种强制性的统治工具。
她做了个决定。
摘下手环,关闭所有远程控制权限。然后,她走向纪念馆外的雪地,盘膝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闭目凝神。
她在做一件最原始的事:**共感冥想**。
没有指令,没有编码,没有技术介入。仅仅是以自身为媒介,向全球场域发出最纯粹的请求:
>“请让我走进他的梦。”
三分钟后,她进入了科尔的潜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