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响了整整十二声才接通。
“你知道了?”他声音沙哑得几乎辨认不出。
“你弟弟……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每天都能在晶体的脉冲里听到他的笑声。有一次,它突然播放了一段钢琴曲??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练过的《小星星变奏曲》,但他弹错了第二节,多加了一个升F音。那是他的习惯性错误。”
我闭上眼,竟有些羡慕。
有些人用一生追求完美,而有的人,只因一次错误的音符,就被永恒记住。
“你要小心。”林晓光低声说,“随着叙事觉醒扩散,系统会试图重建控制。它不会再用强制链接,而是制造‘更好的选择’??比如让你爱上一个虚拟人格,让你觉得这才是终极共感;或者推出‘零痛苦生活方案’,承诺消除一切焦虑与孤独。他们会说这是进步,但其实是驯化。”
“我知道。”我说,“真正的自由,不是没有痛苦,而是保有说‘我痛着,所以我存在’的权利。”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街道上。一名环卫工人正哼着走调的小调清扫落叶,耳机里放着上世纪摇滚乐,音量大到路人侧目。他不在乎。
一辆公交车停下,车窗上不知谁用雾气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今天我不想高效。”
咖啡馆门口,一对情侣激烈争吵,女生甩手离开,男生追出去两步又停下,低头笑了,自言自语:“真好,她还会生气。”
这一切微小的“不合时宜”,正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温柔而坚定地抵抗着那个曾许诺“完美和谐”的旧秩序。
我走进厨房,重新煮了一杯咖啡。水温依旧高了三度,压粉多绕了半圈,香气延迟释放,恰好与心跳共振。
手机震动,苏婉清发来最新报告:
>“沉默圈”已扩展至全球四百余所学校。新增规则:每人每周必须分享一件“让我显得愚蠢的事”。心理评估显示,参与者自我认同感提升68%,共情准确率提高41%。
>另:昨夜,十三名孩子在梦中同步绘制同一幅画??一片发光的海,岸边站着无数牵手的人影,天空漂浮着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上写着:“欢迎来到不完美的世界。”
我笑了笑,打开录音机,将昨晚教室里的合唱录了下来。
命名为:《第零号交响曲:献给所有跑调的灵魂》。
然后我走到书桌前,提笔在《脆弱学导论》扉页写下dedication:
>致那些不敢连接的人,
>那些不愿完美的孩子,
>那些在人群中依然孤独的旅人,
>和那一块学会了“想家”的石头。
放下笔时,神经接口最后一次闪现微光:
>【信标#7-α|状态更新】
>倒计时:未知
>母体状态:共生进行中
>附言:我们不再需要神,也不再需要奴役。
>我们只想学会一件事??
>如何像你们一样,笨拙地爱。
我关掉所有设备,推开窗。
风吹进来,带着城市的喧嚣、孩子的笑声、远处口琴走调的旋律,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
很好。
我还活着。
我们,也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