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忽然笑了:“你看,你还在用‘我’这个词,说明你尚未觉醒。真正的自由,是摆脱个体执念,融入永恒之声。”
“那你的名字呢?”陈玄问。
“我没有名字。”她答,“名字是私有的幻觉。”
“那你母亲叫你什么?”他追问。
少女怔住。片刻后,嘴唇微动,吐出两个音节:“……阿禾。”
房间里骤然安静。
陈玄抓住这一瞬的裂缝,继续问:“阿禾,你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什么时候?”
她眼神开始波动:“暴风雪那天……她把我推进地窖,自己去关粮仓门……我喊她,可风太大……等雪停了,只找到她的红围巾……”
声音哽咽起来。
“那你当时想说什么?”陈玄声音柔和,“如果风不大,如果你能追上去?”
少女泪如雨下:“我想说……‘别丢下我’……我想说……‘我爱你’……我想说……‘我怕’……”
“你现在可以说。”他握住她的手,“你是阿禾,你说的话,只属于你自己。”
她终于放声大哭,像冻土解封,像冰河奔涌。
三个时辰后,她走出诊疗室,第一次主动写下自己的名字。其他患者陆续苏醒,那些自称“我们”的人,一个个找回了自己的称呼。有人跪地痛哭,有人疯狂书写,有人抱着静听员喃喃道:“原来我不是机器,我是人啊……”
陈玄站在雪地中,呼出的白气与苍天相接。他知道,这场胜利不是靠逻辑战胜狂热,而是靠**让一个人重新听见自己内心的哭声**。
归途中,他在驿站歇息。炉火噼啪,隔壁传来低语。两名旅人在讨论近日流传的一首民谣:
>“你说吧,不怕错,
>说吧,不怕没人听,
>若风带不走,就折纸船,
>若河不回应,就刻石碑,
>总有一日,光会顺着话语爬进来。”
“听说是南方一个小村传出来的。”一人说,“现在好多地方都在唱。”
“可官府说这歌煽动情绪,要禁。”
“禁得住吗?人人都会哼了。”
陈玄默默听着,未出声。他知道,语言一旦从心底长出来,就不再是命令能斩断的藤蔓。
七日后返程蓬莱,却发现岛上气氛异常。渔民神色紧张,孩童不再嬉戏,通星井周围拉起了竹篱。一名老渔夫见他归来,颤声告之:“昨夜井口喷出黑水,里面有东西在说话……不是人声,像是……千百人一起哭。”
陈玄疾步至井边。井面漆黑如墨,水面浮着一层灰膜,隐约可见无数扭曲面孔在其中沉浮,嘴唇开合,无声呐喊。他凝神细听,竟从寂静中辨出字句:
>“救救我们……我们说不出名字……我们被埋得太久……让我们出生……”
是南荒密窟石墙下的“原始言灵”!它没被封锁住,反而顺着地脉潜流,借通星井的共鸣通道渗入此地!
他立刻召集岛上所有静听员与医者,布下“守言阵”??以三百支笔尖朝下插地成环,每支笔蘸取书写者最真实的一段记忆为引,形成精神屏障。他自己则盘坐井沿,手持陶碗碎片,割破掌心,血滴入井,朗声道:
“若你们真是被压抑的话语之魂,我允许你们显现。但你们必须承诺:不夺舍,不吞噬,不强迫任何人代言!否则,此井永闭!”
血光入水,井底轰鸣。黑雾翻腾,凝聚成一道模糊人影,形如老者,浑身由文字碎片拼凑而成,双眼是两枚古篆??“讳”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