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施法瞬间,一道银光破空而至。
是回音笔。
它穿越梦境与现实的夹层,由陈玄在现实中以心血催动,借言脉之力投射而来。笔尖刺入铜镜核心,瞬间引爆了储存其中的所有“被删除话语”。亿万条声音同时爆发,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雷霆。
梦缄阁轰然倒塌。
林守言在现实中猛然睁眼,口中仍残留着“啊”的尾音。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中捞出,心脏狂跳不止。但他笑了。
因为他听见了。
四面八方,远近村落,山间驿站,甚至千里之外的城郭,无数人几乎在同一时刻醒来,抓起床头的纸笔,或是用手指在墙上、地上、掌心划下一句话??任何一句话,只要是发自内心,只要是从未说出口的。
有人写:“我不后悔嫁给他。”
有人写:“我想念叛徒的名字。”
有人写:“我觉得皇帝说得不对。”
言语的潮汐开始了。
三日后,南方传来消息:忆语兰的灰烬突然自发聚合,于无墙书院旧址开出一片新花海,花瓣呈半透明状,风吹过时,会发出极细微的人声低语,内容各不相同,但皆为世人以为早已遗忘的对话。
五日后,西北边陲某军营中,一名士兵在值夜时脱口背诵了一首禁诗,全营将士竟齐声接续,直至终篇。监察官赶来镇压,却发现整支部队的语言脑波已同步共振,无法单独锁定个体。
七日后,京城地下,一座废弃的“语牢”遗址中,三百具被封存多年的尸体胸口同时裂开,从中生长出发光藤蔓,缠绕成巨大的文字阵列:
>**“我们还在说话。”**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共声律主网突然失控。百万条监控数据流中,超过六成出现了“情感污染”标记,系统反复报警,却无法识别源头。最终,主控晶柱爆裂,整座思维校准司陷入黑暗。
而在北方雪原,林守言与陈玄并肩行走,身后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来自各地,有静声会的残部,有逃亡的学者,有曾被割舌的歌者,也有原本效忠朝廷的文书官??他们在梦中听见了那一声“啊”,醒来后便再也无法忍受沉默。
他们一路北行,目的地是传说中的“言冢”。
那座埋葬了所有危险思想的地底陵墓,如今已不再是死寂之所。自从心语砖觉醒、言脉复苏、梦缄阁崩塌后,言冢外层封印不断龟裂,逸散出的文字如萤火般升腾,在夜空中组成变幻莫测的星图。
有人说,那是古人留下的预言;
有人说,那是未来世界的语法雏形;
还有人说,那是语言本身在进化。
抵达言冢入口那日,正值春分。
巨大的石门上刻着最后一道禁令:
>“启门者,将承受万语穿心之痛,因所有被禁之声,皆将以你为喉舌重生。”
林守言上前一步,伸手触碰石门。刹那间,无数光丝从地底涌出,缠绕他的四肢百骸,钻入耳鼻口舌,直抵心脏。
他双膝跪地,全身抽搐,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而是滚烫的字符。每一个字都带着原主人的记忆与情感,强行通过他的身体释放:
一位母亲临刑前对幼儿的呼唤;
一位诗人被焚稿前的最后一句诗;
一位将军在战败时不愿投降的怒吼;
一位少女在被迫改嫁前写给恋人的绝笔……
千言万语,齐聚一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