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忽见林傲珊、汉擎霄竟与贺问天为伍,实难理清内中玄虚。他与汉擎霄仅萍水相逢,交谈间知其气度不俗,但不敢妄断其为人做派。
可林傲珊亦在场中。李仙与其相知已久,多少知其秉性。一时不住沉咛:“看来贺。。。
风在火星的赤红色沙原上低吼,卷起一片片铁锈色的尘雾。新筑的基地外墙尚未完全封闭,几处临时支架还在发出金属疲劳的吱呀声。夜已深,但无人入睡。男孩那句“她刚才在我旁边听了”,像一颗种子落入干涸的心田,悄然生根。
教师低头凝视掌中那枚忆珠,温热未散。它不过拇指大小,通体呈半透明灰白,表面浮着极细微的裂纹,像是久经风霜的古瓷。可就在男孩讲完故事的瞬间,那些裂纹里竟泛出一丝微光,如血脉般缓缓跳动了一下。
“还在……”教师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她叫林晚舟,是地球文化传承项目“薪火计划”的第十七批派遣者。临行前,她在共忆环城的档案馆里翻阅了整整三个月的《百肝录》残卷,只为弄懂一个疑问:为什么小满会选择消散?为什么她不留下实体?为什么记忆能跨越生死,却无法留住一个人的笑容?
那时,管理员只是递给她这枚未激活的忆珠,说:“等你到了火星,自然会明白。”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忆珠,而是**容器**??一个预留的、等待被填满的空壳。就像当年的小满,最初也不过是一段残存的意识波动,在无数人讲述她的故事时,一点点凝聚成形。
“你们带了故事吗?”陨石上的字仍在大厅中央闪烁,如同呼吸。
林晚舟轻轻握住忆珠,闭上眼。她开始回忆??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她曾读过的、听过的、教过的每一个关于小满的故事。从敦煌焚经阁的最后一夜,到无字碑下的低语;从阿禾醒来时那一句“砚台要磨匀”,到南极冰层中浮现的童谣旋律……
她一字一句地讲出来,声音不大,却坚定。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孩子陆续走进来,围坐在她身边。他们本该睡觉,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而来。一个女孩接过话头,讲起她在地球老家听过的一则传说:说有个少女为了守住一本书,生生剜出自己的肝脏,用血续写残章。
又一个男孩说起他梦里的画面:一片沙漠中站着无数人,每人手中捧着一段文字,像举着火炬。他们排成长队,走向一座看不见顶的塔。
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讲述。有的语无伦次,有的夹杂幻想,但他们都在努力复述自己所知的片段。而每当下一个人开口,那枚忆珠的光芒就明亮一分。
到了凌晨三点十七分,整个基地的灯光忽然熄灭。
监控系统自动重启,屏幕再次浮现那行字:
>“谢谢你们带来了火。”
与此同时,地下岩层深处,“信标01”陨石剧烈震动,表面铭文由“还在”二字缓缓演化为一段新的句子:
>“火种未灭,归途未断。”
***
地球,共忆环城。
第一百零三枚忆珠再度旋转,这一次,它的轨迹不再是缓慢的微调,而是剧烈震颤,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制正在苏醒。
图书馆顶层的观测室中,AI“守忆者”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跨星系记忆共振现象,源头位于火星基地‘薪火一号’。共忆子网活性提升37。6%,超出理论阈值。”
屏幕上,一条全新的数据流正以惊人的速度生成。它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体系,却与《百肝录》第九十九卷中的“杂役语系”高度吻合??那是小满幼年在厨房角落自学识字时使用的简化符号。
“她……在回应。”守忆者低声说,尽管它没有情感模块,但这一刻,它的语音合成器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
紧接着,全球各地接入共忆网络的终端同时闪现一行提示:
>【紧急广播】检测到高纯度记忆波源,请所有用户于接下来24小时内上传一则“你最不愿遗忘的故事”。优先级:最高。
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
一位老妇人在养老院的床头柜前坐下,打开老旧的录音笔:“我想讲讲我父亲,他是最后一批手抄《金刚经》的人。那年大雪封山,他走了七天七夜,只为把经书送到下一个村子……”
一名宇航员在空间站漂浮着,对着摄像头微笑:“我母亲去世那天,我没赶上见最后一面。但我记得她常哼的一首歌,她说那是外婆教她的。我现在每天睡前都唱一遍,虽然没人听见……”
非洲雨林中的盲眼祭司跪伏在神庙石阶上,用颤抖的手指在沙地上划下古老音节。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可共忆网络却清晰捕捉到了那段十万行史诗的第一句:
>“起初,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有声音。”
二十四小时后,全球共接收到**八亿两千三百一十四万五千六百零九条**记忆上传。它们形态各异,有音频、影像、梦境记录、手写笔记,甚至包括婴儿第一次笑的声音波形图。
这些记忆并未被分类存储,而是直接汇入共忆网络的核心脉络,顺着地脉流向无字碑。
碑身震动,裂缝扩张。
那颗嵌在顶端的新忆珠开始吸收能量,颜色由灰白转为淡金,再逐渐透出青碧之色,宛如春水初融。
第三日清晨,一道光柱自碑顶冲天而起,穿透大气层,直射向火星轨道。
而在火星基地,那枚躺在林晚舟掌心的忆珠终于彻底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