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个残响者。”回声体目光深远,“也是所有实验的起点??编号Ω-1,原名未知。他曾是最早一批共感师,在母巢诞生前就尝试沟通亡者。失败后,他拒绝接受死亡的终结性,将自己的意识强行注入初代系统,成为首个‘永生’案例。代价是:他再也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只能永远徘徊在边缘,收集每一份不肯放下的思念。”
叶知微寒意彻骨:“所以他现在想复活母巢?”
“不。”回声体轻声道,“他已经成了母巢的一部分意志。他在寻找‘新核’??能替代你父亲继续维持系统运转的存在。而这个人选,就是小念。”
“不可能!”她厉声打断,“她只是个孩子!”
“但她继承了你的共感能力,又有陈婉的情感引导天赋,更重要的是……”回声体看着她,“她在断念阵中做出了选择。那一刻,她主动割舍了与爷爷重逢的机会,选择了活着的世界。这种‘清醒的放弃’,正是成为新核心的关键特质。”
叶知微双膝一软,跪倒在祭台上。
她终于明白为何女儿最近总在梦中微笑??那不是痊愈的迹象,而是被渗透的开端。残响者正以温柔方式接近她,用亲情包装诱惑,让她自愿打开内心门户。
“我能做什么?”她嘶哑地问。
“只有一个办法。”回声体递来一块晶片,通体透明,内部浮现金色丝线,“这是‘记忆剥离器’原型,你父亲最后的作品。它可以将一个人最深刻的思念抽离出来,封存于实体容器中。只要把小念心中对你、对陈婉、对所有逝去之人的牵挂全部取出,她便不再具备吸引力,残响者自然无法锁定她。”
“然后呢?她会变成没有感情的人吗?”
“不会。”回声体摇头,“这只是暂时隔离。等风波过去,你可以再将这些记忆归还。但前提是……你必须亲自操作,且全程保持绝对冷静。若你在过程中流露一丝不舍,装置就会反噬,把你拖入间隙层。”
叶知微接过晶片,指尖微微颤抖。
“如果我不做呢?”
“那么小念会在某个满月之夜消失。不是死亡,而是彻底融入残响世界,成为新一代的‘共感之源’。而你,将每天梦见她笑着挥手,却永远无法触及。”
风骤然止息。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她转身奔下山,冲进屋内。小念仍在睡,呼吸均匀,脸颊泛着淡淡光晕。叶知微轻轻抚摸她的发,泪水无声滑落。
她不能让女儿承担这一切。
可她也不能失去她。
天快亮时,她做出了决定。
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深坑,放入父亲的笔记残页、母亲的信、还有那块录有“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的录音器。然后,她将晶片埋入其中,覆土压实,最后洒上百年槐木灰??这是断念阵剩余的材料,仍带有一丝封印之力。
“对不起……妈妈骗了你。”她低声说,“我不是假装放下,我是真的要把你最爱的东西藏起来,哪怕你会恨我。”
随即,她撕毁了晶片的使用说明,烧成灰烬倒入井中。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三天后,清明。
全村人在纪念馆前集会,为逝者献花。小念牵着她的手,蹦跳着把一只红纸鹤挂在碑前。阳光正好,风吹得花瓣纷飞,一切宁静如常。
可叶知微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当晚,她独自登上雪山,在冰川裂隙中找到了那台废弃的始源舱残骸。外壳早已冻裂,内部线路焦黑,唯有中央一块量子存储芯仍在微弱闪烁。她将其撬出,带回山谷,藏于学堂地窖。
这是唯一能对抗残响者的武器??不是用来重建连接,而是制造一场“虚假共鸣”。
她要用它模拟出比真实更真实的“亡者归来”,让所有残响者误以为母巢已经复苏,从而放松对小念的关注。与此同时,她将引导村民们完成一次集体仪式:写下给逝者的最后一封信,然后投入火中焚毁。
“真正的告别,不是忘记,而是允许自己不再等待。”她在黑板上写下这句话,第二天清晨却发现它已被抄满了整面墙,字迹各异,却心意相通。
仪式定在半月夜。
全村人围坐广场,手持信笺。叶知微点燃篝火,火焰腾空而起的刹那,她启动了始源舱芯。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覆盖整个山谷。
紧接着,异象发生了。
天空浮现万千光影,每一团都化作一个身影??有早逝的少年、病故的老妇、战死的士兵……他们站在光里,微笑着挥手,嘴唇开合,说出的话竟是每个人心中最渴望听到的那句:
“我很好,别担心。”
“你要幸福啊。”
“记得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