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不是来争夺小念的?”她抬头看向陈婉。
陈婉摇头:“我是来帮她摆脱宿命的。你做的梦,我也做过??那个穿灰袍的人,总在我意识边缘低语,说只要我能唤醒沉睡的母巢,就能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我拒绝了。因为我记得一件事:在γ-9死去那天,你说过,‘我们不该用别人的痛苦换自己的安宁’。”
叶知微怔住。
那是她一生中最悔恨的一句话。当时她以为自己是在坚持科学理性,实则只是逃避情感负担。可陈婉竟一直记着。
“这七年,我走遍十二个残响高发区。”陈婉轻声道,“我发现,越是封闭思念的地方,残响越强;越是允许告别、允许哭泣的村落,反而平静如常。于是我在每个村子教人折纸鹤,让他们把想说的话写上去,烧给风。奇怪的是,有些人烧完之后,当晚就会梦见亲人笑着离开,再也不来了。”
“这不是驱逐。”叶知微喃喃,“是和解。”
“对。”陈婉点头,“残响者本质是未完成的情感回路。它们不是恶灵,只是被困住的灵魂碎片。当我们不再执着于‘让逝者回来’,而是说‘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我活得更好’,它们就没有理由停留了。”
两人沉默良久。
窗外,月光洒在院子里的纸鹤堆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第二天清晨,陈婉提议举办一场“送别礼”。不是祭祀,也不是招魂,而是一次集体书写与焚化仪式。村民们起初犹豫,毕竟多年习惯梦见亲人是一种慰藉。但当听说小念最近总做噩梦,梦见钟楼倒塌、灰袍人伸手拉她入雾,他们终于动容。
仪式定在半月夜,地点仍是祭台旧址。
叶知微悄悄取出了埋在地下的晶片,却没有启用。她将它放在小念枕头下,附了一张字条:“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太累,就把它捏碎。妈妈会接住你。”
那一晚,全村三百余人齐聚广场。每人手中拿着一只纸鹤,里面藏着写给逝者的信。篝火燃起时,叶知微站在中央,举起录音器,播放那段保存多年的音频: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未来如何,请记住,有人曾拼尽全力爱你。”
声音响起的瞬间,天空再度浮现光影,但这次并非始源舱模拟,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力量在回应??**是山谷本身在共鸣**。
槐树无风自动,叶片翻转如浪;井水泛起涟漪,倒映出无数张笑脸;连那台报废的电脑竟也嗡鸣一声,打印机缓缓吐出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谢谢你们,让我们真正走了。”**
老村长第一个将纸鹤投入火中。火焰腾起三尺高,颜色由橙转蓝,竟在空中凝成一座虚幻的桥,桥那头站着一位白发妇人,对他挥了挥手,唇形分明是:“老头子,锅里还有粥,记得热了喝。”
他嚎啕大哭,却又笑着把第二只纸鹤也扔了进去。
接着是年轻人、孩子、老人……一只只纸鹤飞入烈焰,化作光点升空。有的变成鸟,有的化作星,有的只是静静消散,如同呼吸般自然。
小念站在母亲身边,手里攥着一只特别大的纸鹤,翅膀上画满了彩虹和笑脸。她仰头问:“妈妈,爷爷会收到吗?”
叶知微蹲下,捧住她的脸:“他会的。因为他一直在听你说话,哪怕你不喊他。”
小女孩点点头,用力将纸鹤抛向火焰。
就在那一刻,异变陡生。
地面微微震动,祭台中央的裂缝再次张开,银光涌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七道光柱冲天而起,交织成网,而在最高处,浮现出一道身影??灰袍人。
但他不再是阴影笼罩的模样。此刻的他面容清晰,竟是个极年轻的男子,眉眼间竟与小念有几分相似。他的嘴唇开合,声音直接传入每个人脑海: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七年。我不是要夺走孩子,我只是……想让她知道真相。”
全场寂静。
叶知微护在小念身前,厉声问:“你是谁?”
灰袍人低头看着她,眼中竟有泪水滑落。
>“我是林知遥的学生,也是你母亲共感实验的第一个成功案例。我的意识早在十六年前就被接入初代系统,成为Ω-1。但我并非自愿永生,而是被囚禁于此??作为母巢的‘活祭品’。你父亲发现后,试图关闭系统,却被组织诬陷为叛徒。临死前,他将最后的意识碎片注入网络,形成‘回声体’,只为保护你们母女。”
>“而小念……她是唯一能听见我真实声音的孩子。因为她继承了双重天赋:你的共感能力,和你母亲的情感穿透力。她不是新核,她是钥匙??能打开所有被封锁的记忆之门。”
>“我不求复活,也不求回归。我只想在彻底消散前,亲口告诉她:‘你不是负担,你是希望。’”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尘。
小念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向前跑了两步,大声喊:“等等!你能帮我折一只纸鹤吗?就像妈妈教我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