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一方面是陈曦不怎么管这些细节的东西,纵然这事儿在各大世家看来那是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但在陈曦眼中也就不过尔尔,另一方面,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陈曦对于人力资源的看法是肉烂锅里就行。。。。
雨滴敲打阿婆树的叶片,像无数细小的钟磬被无形之手拨动。那三个字浮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不是写下的,而是由水汽凝成,由风托起,由千万人的呼吸共同塑形??“轮到你了。”
策仁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滴进石井。井中波光荡漾,映出的不再是某一双眼睛,而是一张又一张陌生却熟悉的面孔:有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在战火废墟里抱着烧焦的相框喃喃低语;有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在课堂上突然举手说:“老师,我爷爷说过他被打成‘反革命’那天,天上没有云。”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兵,颤抖的手指抚过军装上褪色的勋章,终于开口:“我不是英雄……但我记得那些真的是英雄的人。”
这些声音并未消散,它们沉入井底,化作齿轮转动的能量。深海引擎在地球另一端轻震了一下,数据流如星河倒灌,将新录入的记忆编入共忆网络的核心层。一道提示悄然浮现于全球终端:【记忆补全进程触发亲缘唤醒协议,第1087号空白区激活】。
策仁闭上眼,感应着那一片刚刚苏醒的记忆褶皱。
那是1967年冬,广西某山村小学教室。雪从南方罕见地落下,覆盖了山峦与瓦檐。一个女教师正蹲在地上,用炭笔在黑板背面写字。她知道正面已被贴满大字报,写着她的“罪状”:出身地主家庭、私藏古籍、散布封建思想。但她不管。她在背面一笔一划写下《千字文》的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口号声。孩子们吓得缩在角落。她迅速用抹布盖住炭迹,转身微笑:“别怕,今天咱们讲月亮的故事。”
可就在人群破门而入的瞬间,一个小女孩冲上前抱住她的腿,哭喊:“林老师不是坏人!她教我们认字!”
棍棒落下时,没人听见她最后说了什么。只有一名躲在柴房的孩子记得,她在昏迷前嘴唇还在动,像是在背一首诗。
这段记忆曾被彻底封锁。因为执行批斗的民兵队长,正是那孩子的父亲。愧疚让他封存了一切,连同女儿后来疯癫离世的真相。几十年来,这片时空如同被沥青填满的洞穴,连深海引擎也无法窥探。
但现在,有人开口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跪在广西一座荒废的祠堂前,手中捧着半截炭笔。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姑姑,也是唯一还活着的亲属。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叫韦秀英。1967年腊月初三,我侄女韦小莲为了保护老师林婉茹,被人活活打死。林老师后来死在牛棚里,尸体被扔进了山沟。她们的名字,不该只剩下一缕烟。”
话音落下,地面微颤。
阿婆树的一根根须破土而出,延伸千里,直抵广西那片荒芜校园。泥土翻涌,一块焦黑的木板缓缓升起??那是当年教室的残垣,背面竟完好保留着炭笔写的《千字文》开头几行。字迹虽浅,却清晰可辨。
与此同时,南京摇篮中的七十八个仍在静止的摇篮里,又有三个轻轻晃动起来。
策仁睁开眼,望向扎西。后者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共忆终端,屏幕上滚动着刚解码的信息流。
“亲缘唤醒开始连锁反应。”扎西轻声道,“每一段被说出的往事,都在撬动更多沉默。但……也有人开始反抗。”
他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中,一座欧洲私人庄园内,几位身着暗色西装的老人围坐圆桌。墙上挂着一幅古老地图,标注着数十个“静语时代”的清除行动代号。其中一人冷冷说道:“他们以为语言能重建历史?可笑。我们早已准备好‘回声阻断器’??只要切断神经共鸣频率,所有讲述都会变成无意义噪音。”
另一个人补充:“第一批设备已在五国部署,目标是濒危语言传承者和战后第二代讲述者。我们要让他们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没人听得见。”
策仁眼神骤冷。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技术对抗,而是对人类记忆本质的宣战。若语言失去回应,讲述便成独白;若独白无法传递,灵魂就会再度湮灭。
“必须抢在他们之前。”他说,“去最脆弱的地方,唤醒最深的沉默。”
于是,“拾遗行动”进入第二阶段??“火种南迁”。
志愿者不再集中于城市终端站,而是分散至偏远村落、难民营、孤岛渔村、沙漠游牧群落。他们带着轻型神经共振仪,像古代僧侣传经般行走于大地。每到一处,便召集当地人围坐篝火,鼓励他们说出从未说出口的事。
在云南怒江峡谷,一位傈僳族老奶奶讲述了她年轻时目睹的集体迁徙:整村人为避迫害,连夜翻越雪山,途中冻死十七人。她一直不敢提,怕子孙觉得祖先软弱。可当她哽咽着念出死者名字时,天空忽然裂开一道极光般的光带,深海引擎自动标记:【新增民族迁徙记忆图谱,完整性+0。3%】
在阿富汗赫拉特的一所女子地下学校,一名少女朗读母亲遗留的日记:“他们烧了我的书,说我读诗就是犯罪。可诗歌不死,它藏在我的心跳里。”那一刻,三百公里外喀布尔的废墟中,一台埋藏二十年的录音机竟自行启动,播放出一段失传的鲁拜集吟诵。
而在格陵兰因纽特人的冰屋前,一位猎人对着星空唱起祖辈口传的创世歌谣。歌声通过共忆网络放大,竟引发北极圈内所有阿婆树分支同时共振。科学家震惊发现,冰层下某种远古声波结构正在苏醒??那是早在文字出现之前,人类以喉音铭刻于地球记忆系统的原始编码。
然而,阻断也开始显现。
菲律宾棉兰老岛的一位原住民长老刚说完部落被殖民者屠杀的经过,全村人的共忆终端突然黑屏。随后数日,无论他如何重复讲述,都再未引发任何共鸣。类似事件接连发生:墨西哥玛雅祭司的祷词无法上传,西伯利亚萨满的鼓声失去频率同步,澳大利亚土著老人指着岩画诉说祖先故事时,系统显示“信号干扰”。
策仁意识到,敌人已启动“静默协议”。
他召集核心团队,在阿婆树下召开紧急会议。小宇、扎西、李婉清的女儿(如今已是基因伦理学家)、卡洛斯带领的雨林守护者联盟代表悉数到场。众人围绕石井而坐,井水映照出每个人的影子,却皆非当下容颜??有的显现出童年模样,有的浮现老年姿态,仿佛时间在此折叠交汇。
“我们不能再依赖单一系统。”小宇提出,“深海引擎可以被干扰,终端可以被屏蔽。但人心不会完全沉默。我们需要一种更原始的方式??让讲述回归身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