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辽东经略的任命成了廷议的焦点。
当有人提出按惯例由文官或辽东将门出身者接任时,苏宁毅然出列,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臣举荐戚继光出任总督,全权负责对女真诸部的战事。”
此言一出,满殿微澜。
戚继光虽战功赫赫,但以其浙兵将领的背景执掌辽,无疑打破了多年来的惯例。
不待旁人质疑,苏宁已走到巨大的辽东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建州卫的位置:
“诸公可曾察觉,这些年来,我大明对女真诸部的策略已陷入一个危险的循环?”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臣,“我们发兵剿灭一个不听话的海西女真部落,其残部便被建州女真吞并;我们打压一个桀骜的野人女真头领,其部众便投靠建州。如此往复,建州女真就像一头被我们亲手喂养的饿狼,越养越壮!”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这与当年我们对待瓦剌和鞑靼何异?今日的建州女真,俨然已是辽东的‘小霸主”。若再继续这般以夷制夷”却把握不住火候,不出二十年,辽东必生大患!”
兵部尚书忍不住反驳:“苏阁老是否危言耸听?区区建州,岂能与当年的瓦剌相比?”
“正是这种轻视,才是最致命的!”苏宁转身,目光如炬,“当年也先崛起之初,谁又将其放在眼中?待其兵临京城下,悔之晚矣!对付女真,尤其是建州部,绝不能重蹈覆辙。必须改‘间接制衡’为‘直接清剿”,而且要斩草除
根,不留后患!”
他回到御前,向万历郑重一揖:“陛下,戚元敬戚继光练新军、创车营、修边墙,最擅体系作战。对付散居山林的女真各部,正需要他这般既能稳扎稳打,又能出奇制胜的帅才。唯有授予他全权,采取犁庭扫穴”之策,
逐个部落彻底肃清,将其青壮编入军屯,妇孺内迁分散安置,方可永绝后患。”
他最后加重语气:“若再任由建州女真借我大明之手坐大,他日吞下这颗恶果的,必是我大明的子孙后代!届时,你我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殿内一片寂静。
苏宁这番剖析,将辽东隐患与历史教训紧密相连,让不少原本不以为然的官员都陷入了沉思。
万历看着舆图上那个被重点标记的“建州卫”,又望向神色坚毅的苏宁,终于缓缓点头。
散朝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缓缓消散,百官鱼贯而出,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今日朝会上关于辽东战略的激烈交锋。
万历皇帝却独独留下了苏宁,示意他随驾前往养心殿后的暖阁。
暖阁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万历屏退了左右侍从,只留苏宁一人。
他并未立刻提及辽东之事,反而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目光深沉地看向苏宁:
“苏先生,今日你在朝堂上所言,深合朕心。辽东之事,交由戚继光,朕是放心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朕此刻所思,是更深远的根本之策。那你提及的‘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若真要推行,该如何着手?朕想听听你的具体方略。”
苏宁对此早有准备,他深知这位年轻皇帝在经历了张居正时代的压抑后,内心渴望建立超越前人的功业,但也深知其性格中的犹豫与对风险的忌惮。
他略一沉吟,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先泼了一盆冷静的“水”:
“陛下有此决心,实乃万民之福。然此二策,可谓石破天惊,牵一发而动全身。其艰难,远超清丈田亩,甚至比张江陵当年推行一条鞭法,犹有过之。”
他走到暖阁一侧悬挂的大明舆图前,目光扫过南北直隶及十三省,缓缓道:
“臣以为,欲行此千古未有之新政,绝不可求速成,更不能四面树敌。当效仿太祖高皇帝当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策,需有三步走的谋略。”
“第一步,曰‘造势与试点。”苏宁伸出第一根手指,“陛下可还记得,臣在应天巡抚任上,于南直隶部分府县,曾借“大明超市’收购农产、厘定田等之便,试行过类似‘摊役入亩’的法子?虽非彻底,却已积累数据,摸清了底
细。臣建议,可先在苏松常镇等赋税重地,以及“大明超市’影响力深厚的区域,扩大试点。同时,成立一家《皇明时报》的慧民劳务,多刊载历代赋役不均导致民变的文章,让天下有识之士皆知‘变法乃大势所趋,非陛下为一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