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成梁嘴角微扬，“若是朝廷派大军围剿，说明他们仍有底气；若是仅令地方应对，则意味着财政吃紧、兵力不足。到时候，无论哪一种结果，对我们都有利。”
他缓步走近，拍了拍儿子肩膀：“记住，我们现在不是统帅，是谋士。不再挥刀杀人，而是布局杀人。你要学会用别人的血，来浇灌我们的未来。”
李如柏低头良久，终是深深一拜：“孩儿明白了。”
数日后，辽东边境接连爆发多起袭击事件。
先是抚顺关外一个小屯遭夜袭，守军六人阵亡，粮仓被焚；接着是铁岭卫辖下一哨骑兵遭遇伏击，全军覆没，尸体悬挂于林间树梢，状极可怖；再后来，连运送军饷的车队也在半途遭劫，押运百户当场斩首，首级悬于路边木桩之上。
消息传至京师，朝野震动。
御史台再次联名上奏，要求彻查“背后主使”，更有言官直指李成梁“虽居京养病，实则遥控边事”，请旨将其软禁府中，断绝内外联络。
武英殿内，万历皇帝面色阴沉，将奏章摔在地上：“又是李成梁！朕已优容至此，赐宅赐禄，为何仍不得安宁？”
苏宁立于阶下，神色从容：“陛下息怒。此事未必出自李成梁本人之手，更可能是旧部借势而为。如今辽东局势微妙，许多将领心中不服戚继光整军之举，便借女真之手发泄怨气。”
“那你意思是，朕还要容忍？”
“不。”苏宁摇头，“臣之意是??该收网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北镇抚司细作已查明，最近三次袭击所用兵器，皆来自同一来源：经蒙古左翼转运的李府私产。且每次行动前，均有退役军官秘密出入建州活动区。最关键的是……”他顿了顿，“其中有两人，曾在三年前参与过古勒寨之战，正是当年李成梁亲率的‘铁鹰营’残存老兵。”
万历眯起眼睛：“你是说，这些人仍在听命于李家？”
“不一定听命，但至少认同。”苏宁低声道，“他们不认为自己在背叛朝廷，而是在延续一种秩序??李成梁建立的秩序。对他们而言，努尔哈赤不是敌人，而是工具；朝廷也不是主人，而是过客。”
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万历缓缓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请陛下准许北镇抚司采取非常手段。”苏宁语气平静，“第一，放出风声，称朝廷即将大规模清剿建州残部，调动三万浙兵北上，制造紧张气氛；第二，秘密逮捕几名与李府往来频繁的退役军官，严刑审讯，逼其供出联络渠道；第三，派遣死士混入建州营地，散布谣言，称李成梁已被软禁，不再提供援助。”
“这岂不会激怒他们提前造反？”
“不会。”苏宁微笑，“因为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孤立无援。一旦相信李家断供，必然急于求证，甚至主动暴露联系人。届时，我们便可顺藤摸瓜，一举铲除整个网络。”
万历沉吟许久，终于点头：“准了。但……不要牵连太广。李成梁若死，反倒成全了他的名声。朕要的是瓦解，不是殉道。”
“臣明白。”苏宁躬身，“只需斩断手臂，不必砍下头颅。”
当夜，北镇抚司缇骑出动。
七名曾效力辽西将门的退役军官在家中被捕，未经公开审讯即押入诏狱。三人熬刑不过，招认曾多次为建州传递情报，并供出两名仍在服役的边军校尉为内应。
与此同时，一支由锦衣卫精英组成的化装小队悄然潜入长白山区，扮作逃难流民，混入建州部众聚居地。
而在抚顺关外的一座废弃驿站中，一名自称“张五爷”的老卒正与两名蒙面人密谈。
“你们确定还能拿到火药？”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老卒点头：“只要银子到位，李府那边不会断。上个月还送来了两百斤硫磺，藏在药材箱里。”
另一人松了口气：“太好了。大汗正筹备一次大行动，打算年底前攻下抚顺关外围三堡，打通南下通道。只要有了火器，就能破墙而入。”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两人猛然回头，只见房门大开，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十余名黑衣武士。
“你们的大汗，怕是要失望了。”那人淡淡道，“从今日起，李府不会再提供任何物资。李成梁已被软禁，所有旧部一律革职查办。你们……都是弃子。”
二人脸色剧变，拔刀欲战，却被弩箭瞬间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