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男子走上前，从死者怀中搜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多个补给点与联络暗号。
他微微一笑，将地图收入袖中，轻声道：“苏宁大人说得没错??人心最经不起谎言考验。只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就会疯狂反扑，露出破绽。”
数日后，建州营地陷入混乱。
努尔哈赤召集众将议事，却发现多人神情惶恐。
“大汗，”额亦都忧心忡忡，“近来已有三批补给未能按时送达，派去联络的人也杳无音讯。更有传言说，李成梁被囚禁于京师天牢，李府上下皆受监视，再无力支援我们。”
帐中一片哗然。
一名年轻将领怒吼：“若真是如此，我们岂非成了孤军？三年忍耐，换来的竟是背弃？不如现在就杀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其他人纷纷附和。
努尔哈赤却始终沉默，直至众人声歇，才缓缓开口：“你们觉得，李成梁会在这个时候抛弃我？”
无人回答。
“不会。”他站起身，目光如炬，“他是枭雄，不是懦夫。他知道我能成大事，也知道唯有我能替他复仇。所以，这不是背叛，是陷阱。”
他环视众人：“有人想让我们乱，乱了就会暴露，暴露就会被剿。我们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
当即下令：暂停一切军事行动，收缩防线，加强警戒，所有对外联络改为单线传递，严禁聚集议事。
同时，派出最信任的亲卫，乔装前往山海关外，直接面见李府管家，确认真相。
七日后，亲卫归来，带回一封信。
信是李成梁亲笔所书，仅有八字：**“静观其变，勿信流言。”**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苏宁欲诱你出击，切记不可中计。粮草三日后启程，照旧。”
努尔哈赤看完，仰天大笑，泪水竟顺颊而下。
“果然是他……果然还是那个李成梁！”
他将信烧毁，召集群臣：“传令各牛录，休整半月，操练新兵。另，挑选五百精锐，组成‘影骑’，专司夜间突袭与情报刺探。我们不攻城，但要让明朝知道??只要我想动，他们的边境就永无宁日。”
自此，建州虽未大规模进犯，但小股袭扰愈加剧烈。辽东各地烽火不断，百姓不敢耕种，商旅绝迹，军心浮动。
戚继光屡次派兵围剿，却总是扑空。对方熟悉地形，来去如风，且每战必留明军尸体于显眼处，刻意制造恐慌。
终于，在一次深夜巡查中，戚继光独自登上城墙，望着远处幽暗的群山，对身旁幕僚道：“我明白了……这不是战争，是折磨。他们在耗我们的耐心，耗我们的财力，耗皇帝的决心。”
幕僚颤声问：“那该如何应对？”
“只能拖。”戚继光叹息，“他们等风起，我们也等。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而在京师，苏宁收到最新战报，轻轻搁在案上。
窗外秋风瑟瑟，黄叶纷飞。
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继续施压，但不可歼灭。让努尔哈赤活着，让李成梁活着，让这场博弈持续下去。唯有如此，辽东才能永远需要朝廷的军队，朝廷才能永远掌控边疆。”
写罢，吹熄烛火，独坐黑暗之中。
他知道，真正的胜负，从来不在战场上。
而在那些无人看见的夜晚，在一封封密信之间，在一次次沉默的选择之中。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他，正悄悄转动着那根看不见的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