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抱着一幅虚影,喃喃道:“这是我丈夫……他还记得穿那件补丁衣裳……”
虞昭缓缓起身,身体摇晃。沈照夜跃至她身边扶住,低声道:“够了,回来。”
她却摇头:“还差最后一步。”
她走向祭台,拔出玉簪,在掌心划下一痕,鲜血滴落棺板。随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喝道:“以我之名,立此誓??凡入心律堂者,必修《忘川课》,知牺牲之重,明抉择之难!若有欺世盗名之徒妄言‘替罪可行’,我虞昭纵堕轮回,亦必斩之!”
誓言落定,天地骤静。
忽然,整座祭台开始崩解,化作点点荧光升腾而起,与心鉴之瞳交融。一声悠远钟响自虚空传来,仿若天启。
虞昭终于支撑不住,倒入沈照夜怀中。
醒来时,已在回程马车上。窗外春光明媚,山花烂漫。萧霁坐在对面,一手搭脉,眉头紧锁。
“你疯了。”他声音低哑,“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忘川寨的怨念已与地脉相连,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誓劫反噬’,你不仅会死,还会牵连整个南荒!”
虞昭笑了笑:“可我没死。”
“因为你体内还有我的血。”萧霁冷冷道,“第七日那次,我渡了百年修为给你,你以为这点根基能扛住两次魂损?”
虞昭怔住。
她确实不知。
萧霁别过脸,望向窗外流动的山河:“你说你要照亮黑暗,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熄灭的时候,谁来照亮你?”
车内陷入沉默。
良久,虞昭轻声道:“我以为……你们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我们当然愿意。”萧霁转回头,眼中竟有水光,“可你不该把我们当成工具,就像你不该把自己当成祭品。虞昭,你是人,不是灯芯,不必非得烧尽自己才能发光。”
她心头剧震,仿佛有什么坚冰在悄然碎裂。
回到小院那天,谢无咎已在门前等候。他不再提断剑镇邪之事,只是递给她一封信??来自玄猫。
“它说,心鉴之瞳完成了使命,该归还归墟了。”虞昭读完信,轻叹。
当晚,她携镜登顶昆仑墟,将红石投入深渊。刹那间,九重天雷轰下,却又在触及镜面时消散无形。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执念已解,心光自现。此镜不必归墟,当存于世间,照见更多迷途。”
虞昭愕然:“谁在说话?”
“是你师父一直未能见到的‘道之回响’。”谢无咎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崖边,“她说,真正的无情道,不是斩断情感,而是穿越情感之后,依然选择爱人。”
虞昭望着深渊,久久不语。
多年后,心律堂外新建一座碑林。中央并非石碑,而是一面悬浮的青铜镜,日夜流转着微光。百姓称其为“心鉴”,每逢困惑之时便前来静坐,往往能在镜中看见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虞昭依旧每日授课,只是不再独坐灯下。萧霁常为她披衣,沈照夜偶来弹琴,谢无咎则默默巡视山门,如同守护某种不可言说的信仰。
又一年桃花开时,有远方游子问:“听说您曾走过万千梦境,可曾梦见自己的结局?”
虞昭望着纷飞落英,微笑:“我梦见自己变作一缕风,穿过战场、村庄、学堂、庙宇,听见无数孩子笑着说:‘原来我们都可以不做英雄,也能被爱。’”
“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点头:“是啊。大道无名,唯情不灭。而情之所至,便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