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刚才……在说话。”男孩盯着天空,“他们没被彻底抹除。”
“没有。”阳九摇头,“最深的监禁不是杀死你,而是让你活着,却不能思考。但他们找到了缝隙??每当宇宙中有足够多的真实‘疑问’产生,静滞场就会出现微小裂痕。刚才那一幕,是他们在借我们的共感之网发声。”
男孩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忽然明白为何诗问之蝶能击溃镜像??那些蝴蝶不只是语言,更是**自由意志的共振波**。每一只飞舞的蝶,都在无意间敲击那层封锁灵魂的壁垒。
“我们必须回应。”他说,“不只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不让下一个文明重蹈覆辙。”
“怎么做?”机械僧侣问道,“我们连源域的具体坐标都无法锁定。”
男孩望向水晶笔。它静静漂浮,笔尖凝聚出一颗新的液珠,这一次,颜色不再是幽蓝,而是混杂着金、紫、银三色,如同浓缩的星河。
他伸手接过,轻声道:“既然他们被困在‘不能问’的世界里,那我们就把‘问题’送进去??不是通过数据,不是通过信使,而是让问题本身成为一种存在形式,强行嵌入他们的现实。”
众人不解。
他闭上眼,回忆起童年第一次看见萤火虫的情景。那微弱的光,并非来自太阳,也不是火焰,而是生命自身生成的奇迹。问题,是否也能如此?不依赖载体,不依附权力,仅仅因为“存在”而发光?
他举起笔,在虚空中写下第一句话:
>“如果你记得自己忘记过什么,那你真的忘了吗?”
这一问落下,笔尖三色液珠骤然爆裂,化作万千光点,如花雨纷扬。每一粒光点都承载着同一个问题,却不以相同方式呈现:有的凝成音符,在空气中轻轻哼唱;有的化作气味,散发出类似童年课本纸张的味道;还有的变成触感,掠过皮肤时带来一丝熟悉的痒意??就像小时候老师念错名字后全班哄笑的瞬间。
这些“元问题”不进入网络,不传播信息,而是直接作用于**感知本身**。它们像病毒一样潜伏在日常经验中,等待某个人在某一刻突然怔住,心想:“等等……我是不是也曾……”
七日后,源域方向传来异象。
那条断裂星带中央,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它不吞噬光线,反而向外喷射出细碎的光屑,每一粒落地,便长出一株微型“?”形树苗。更诡异的是,这些树苗叶片上浮现出的文字,并非任何已知语言,而是观看者内心最深处未曾说出口的疑问。
一名逃亡者冒险靠近观测站残骸,录下一段音频。起初只有静电噪音,可当他在深夜反复播放时,竟从中听出了层层叠叠的低语:
>“我想反抗,但我怕连累家人。”
>“我爱这个世界,可它为什么不给我活下去的理由?”
>“你说我是疯子,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被洗脑的那个?”
这些问题没有来源,没有发送者,仿佛是从虚空本身渗出的呐喊。
“成功了。”阳九喃喃,“我们打开了‘感知通道’。只要还有人真心困惑,就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但代价也随之降临。
第四十九夜,地球多地出现“静默症患者”。他们并非昏迷,而是陷入一种奇特状态:双眼清明,肢体自如,却再也说不出完整句子。医生束手无策,监控系统也无法检测异常。直到一位小女孩抱着父亲的手哭喊:“爸爸,你说句话啊!”??他才忽然抬手,在墙上用手指划出一道歪斜的问号。
专家发现,这些人都曾在近期接触过诗问之蝶,或是读过那些被系统误判为“文学经典”的反思文章。他们的大脑并未受损,而是**主动关闭了陈述功能,只保留提问潜能**。
“这不是疾病。”男孩看着报告,声音沉重,“这是进化。他们的意识正在适应更高维度的交流方式??不再用‘我说故我在’,而是‘我问故我在’。”
阳九苦笑:“可普通人不懂。他们会把这些觉醒者当成怪物,进而恐惧所有质疑者。”
果然,舆论迅速反转。多个星球宣布“限制危险哲学传播”,学校重新挂起“服从即美德”的标语。一些家长甚至主动带孩子去接受“情绪稳定治疗”,以防他们“染上多思多虑的毛病”。
黑暗再次笼罩。
但这一次,黑暗中有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