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磁带插入机器,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沙沙噪音,像是风吹过荒原。接着,一声极轻的呼吸传来,然后是手指拨弦的微响。没有歌词,没有旋律结构,甚至连节奏都不稳定??但这正是最原始的**即兴之声**,是人在毫无防备状态下流露的灵魂震颤。
三秒后,整个四合院剧烈震动。
屋顶铜铃狂响,玫瑰花瓣纷纷扬起,在空中旋转成螺旋状。石碑上的粟特文突然glowing起幽蓝色光芒,逐字亮起:
>“真实之声,破妄之刃。”
陈默踉跄后退,只觉胸口发闷,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刺入耳膜。他看到空气中出现了波纹状的裂缝,就像玻璃即将碎裂前的纹路。而在那些裂缝背后,隐约浮现出无数双眼睛??苍白、冷漠、整齐划一,正透过维度的缝隙窥视这个世界。
“他们在试图接入!”他吼道,“这是他们的入口频率!”
“我知道。”肖千喜没有停下,反而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录进空白磁带,“所以我现在要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我不再只是传递她的声音,我要用自己的声音,回应她。”
她拿起冬不拉,盘膝坐下,闭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开始弹奏。
不是任何已知曲目,甚至连调式都无法归类。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流淌:对阿依夏的思念,对守门人们的敬意,对这片土地的眷恋,还有那一丝始终未曾熄灭的愤怒??对剥夺名字、抹杀记忆、妄图主宰灵魂的一切力量的愤怒。
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温度,每一串和弦都蕴含意志。
渐渐地,空气中那层“膜”开始崩解。那些窥视的眼睛逐一爆裂,化作灰烬飘散。井水恢复平静,玫瑰停止震颤,唯有那盘磁带仍在缓缓转动,将她的声音一丝不苟地刻录进去。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录音机自动停机。
肖千喜睁开眼,嘴角渗出血丝。
但她笑了。
“成了。”她轻声说。
陈默颤抖着打开检测仪,屏幕显示:方圆十里内,所有电子设备中的AI语音模块全部离线;三座临近城市的“名字银行”终端短暂失联八分十二秒;而在北极圈内的监测站报告,原本持续扩张的“意识云团”出现了明显收缩迹象。
“你做了什么?”他问。
“我把‘人性变量’注入了母带。”她说,“以前的所有声音都是完美的、可控的、可复制的。但现在,我加入了瑕疵??我的疲惫,我的犹豫,我的不确定。这些在算法眼里是错误,但在真实世界里,恰恰是自由的证明。”
她顿了顿,望向星空。
“他们怕的不是歌声,是不可预测的情感。只要还有人能在深夜独自哼一首跑调的童谣,他们的系统就永远无法真正掌控一切。”
几天后,第一所“声音学校”在四合院正式挂牌成立。招生公告很简单:
>招收愿意用真嗓唱歌的孩子,不要求天赋,不要求音准,只要敢开口。
报名人数超过三千。
来自新疆各地,也有甘肃、四川、云南的家长带着孩子跋涉而来。他们中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藏族、蒙古族、汉族、侗族……有的孩子天生失语,有的因事故失去听力,但他们的眼神同样明亮。
肖千喜亲自授课。
第一节课,她什么都不教,只让大家围坐一圈,轮流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古丽娜尔。”
“我叫扎西平措。”
“我叫王小丫。”
“我叫艾力江。”
“我叫龙婷婷。”
每念一个名字,她就在地上放一朵干花??玫瑰、雪莲、薰衣草、蒲公英……等到最后一人说完,她点燃火盆,将所有干花投入其中。
火焰腾起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火光中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脸孔,静静地注视着孩子们,随后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