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以为她会说不想,或是什么别的拒绝的话,可她却只是沉默着。
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她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我为什么要对陌生人的事感兴趣?你觉得我很闲吗?”
比反驳更伤人的回答。
他也走过去,窗外林立的高楼都被覆盖上白色,他在她身边单膝跪下,将手摩挲着搭上椅子扶手,又在靠近她指尖几毫米处停下。
优雅没有因这个动作在他身上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这让文菁有些毛骨悚然。他的演技竟然如此炉火纯青。如果她没有在死前见到闻菁儿时的记忆,她绝对不会想到他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
文菁愤然站起身,一脚将带滑轮的椅子向后踢去,旋即自己也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认为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她眯起眼,嫌弃地甩了甩被他快要靠近的那只手,冷冷道。
闻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文菁视若无睹,抬脚向门口走去:“如果说完了,就请你离开吧。”
依赖、爱、渴求、欲望都是捆绑、枷锁,而她自由。
只有她不再回头,他们的离别才有意义,闻菁死时的疼痛才有价值。
“不!”闻晓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拉住她的手,“别走!这个世界我只认识你!所以……求你了。”
尊严一寸寸碎裂,他绝望的神情也那么昳丽秾艳,仿佛一朵开得爆裂而靡丽的花。
多么讽刺。
她在小说里的时候,可以说唯一称得上熟悉的人也是他。可真相是什么呢?一切都是假的。现在他到她的世界来了,他唯一认识的也是她。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呢,这天时地利人和六字,竟是按照重要顺序所排列,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人和。
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命运就已和她会面,只是那时它认识她,她不认识它,当她再次与它见面,这时她已完全成为它的俘虏。
“我喜欢你。”他说。
处境调转了。
曾经她求而不得的几个字,如今他也能轻易说出口了。
“你并不是喜欢我,其实你也不爱闻菁,甚至你连爱护也算不上。你只是想有家人,你希望有人陪伴你,和你产生亲缘关系,希望自己不再孤单,不是吗?”文菁大力甩开他拉她的手,久违地长篇大论起来。
他的手依旧停滞在空中。
“你是因为恨我才这么说吗?”他空中的手握成拳,像是想要揍她一样。
爱与恨相生相克相依为伴,爱翻手为恨,恨转身为爱。文菁何尝不明白,她毫不畏惧地说:“不,我也不恨你,我对你什么感觉也没有。”
“什么感觉也没有……”闻晓咀嚼着这句话,手指散开,它们自然垂落到他身侧,他任由身体里的疼痛蔓延。
失去了他的桎梏,她再次拉开会客室的门,忽然想起什么她又松开门把手,折返。
那双长睫覆盖的眼登时闪烁出希冀的光,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他身侧的桌面上。
“三百万刀。如果觉得不够你现在可以提出来,交易密码四个零,查询密码六个零,安全码印在卡面上。”她将卡放到桌面上,迅速收回了手,很怕被他触碰到的样子。
这是人道主义的怜悯吗?还是划清界限呢?闻晓注视着那张白金色的卡面,它仿佛正泛着冷冷的光,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