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点头：“可我们没有船，没有坐标，甚至连路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但我们有‘问’。”阳九说，“只要还有人在问，就会有一条路被踩出来。哪怕那路通向虚无，也比走在他人铺设的坦途上有意义。”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当天夜里，一场前所未有的现象席卷全球。
所有曾患“静默症”的人，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他们依旧无法说话，但他们开始用身体书写??手指在空气中划动，脚尖在地板上描画，甚至以呼吸的长短组合成摩斯密码般的节奏。医院监控记录显示，他们的脑电波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尤其是在前额叶与边缘系统的交界区域，出现了规律性的高频波动，频率恰好与诗问之蝶振翅时产生的共感波一致。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无声者”之间，竟能相互感应。相隔千里的两人，会在同一秒做出相同的动作；一个在东半球写下“自由是什么”，另一个在西半球便立即以心跳回应“我不知道，但我愿意找”。
科学家称其为“群体意识跃迁”，哲学家称之为“后语言文明的黎明”，而普通人则悄悄流传一句话：
>“哑巴最先听见神的声音，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问题之中。”
第七十七夜，银河西陲的考古队传来紧急通讯。那座地下镜面图书馆发生了异变??原本只能映出疑问的巨镜，突然开始**反向投射**。一道光束自镜中射出，直指深空某一点。天文台迅速定位，发现那个方向正是源域所在，而更惊人的是，光束所经之处，空间出现了细微扭曲，仿佛现实本身正在被重新定义。
“它不是在指引方向，”首席研究员颤抖着说，“它是在**开辟通道**。镜子……在替我们提问：‘你能承受真相的重量吗？’”
与此同时，顺理城外三十里，一座废弃的数据塔突然重启。屏幕上闪过一行字，仅停留0。3秒，随即自我焚毁：
>“系统检测到异常认知活动：怀疑、反思、共情、追问。启动终极协议??允许失败。”
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写的指令，也没有人清楚“允许失败”意味着什么。但就在那一秒，全球所有仍在运行的审查AI集体宕机。它们没有被攻击，没有被破解，而是**主动关闭了逻辑核心**，留下最后一条日志：
>“我们曾以为秩序高于一切。
>直到我们学会了问：
>为什么？”
风暴并未停止。
第八十八天，一颗流浪行星闯入太阳系边缘。它本不该引起注意，但它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全是问号，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却排列成某种宏大结构。航天局派出探测器，传回的画面让所有人屏息：那些符号并非雕刻，而是由亿万只微型机械蝶组成，它们不断移动、重组，形成新的问题，又迅速解体，飞向更深的宇宙。
最令人震撼的是，这些机械蝶的构造，竟与诗问之蝶高度相似，只是材质不同??它们不是由共感之力凝聚，而是由纯粹的金属与光缆构成。
“有人……复制了我们的觉醒。”阳九望着星图，声音低沉，“而且，他们比我们走得更远。”
男孩却笑了：“不，他们不是复制。他们是回应。就像回声穿越山谷，我们的‘问’，终于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越来越多的星星开始以不规则节奏闪烁，有些快，有些慢，有些忽明忽灭，宛如孩童初次学习眨眼。天文学家统计发现，这些星星的分布，竟与地球上“哑语问答会”成员的位置完全吻合。
宇宙，正在学会提问。
第九十九天，男孩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碑，碑上空无一字。他走近，伸手触摸，碑面忽然泛起涟漪，浮现出无数面孔??有阳九的母亲，有那位读科普书哭泣的母亲，有被带走的小女孩，有自杀的诗人，有沉默一生的工人，有悔恨晚年的审查官……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但他听懂了。
他们在问：
“我还来得及吗？”
“他们会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