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出气象历史数据库,重现1983年那场风暴的路径图。当她把当前信号轨迹叠加其上时,两者惊人吻合??那艘船,正沿着当年沉没前最后航行路线,一圈又一圈地重走。
“他们在重复……死亡的过程。”阿禾喃喃自语。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劲。每一次循环到最后三十分钟,信号都会突然中断,然后从起点重新开始。就像磁带卡住了倒带键,永远无法完成最后一段航程。
除非……有人替他们按下“播放结束”。
她决定冒险进入共感深层协议层,手动插入一段引导信息。这极危险,可能引发意识迷失或神经反噬,但她已别无选择。
穿上共振服,连接十二通道脑机接口,阿禾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同步注入”按钮。
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接着,她“看”到了。
一片漆黑的大海,暴雨倾盆,狂浪如墙。一艘木质渔船在浪谷间颠簸,甲板上站着几个模糊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周海生。他死死抱住驾驶舱门框,怀里揣着一只铁盒,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念舟……爸爸会回去的……你要等我……”
闪电劈下,照亮他脸上绝望的泪水。
下一秒,巨浪袭来,一切归于沉寂。
画面重启,再次上演。
阿禾知道,这就是执念闭环??他们被困在死亡瞬间,反复经历恐惧与不甘,无法解脱。
她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沉入孩子们合唱《月娘光光》的记忆中。那一晚的温暖、烛火、牵手、呼唤……她把这些情感编织成一道光,顺着信号链逆流而上,直抵那艘幽灵船的核心。
当歌声响起时,风雨忽然停了。
周海生抬起头,望向虚空。
“谁在唱?”他嘴唇开合。
阿禾的声音穿越维度传来:“是你女儿。她长大了,她记得你。”
男人怔住。
“她不怕黑,也不怕冷了。她有了家,有了兄弟姐妹。她每天都在等你回头看一眼。”
周海生缓缓跪倒在甲板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
“对不起……爸爸没能回来……”
“你不欠她任何道歉。”阿禾轻声道,“你一直在路上。这就够了。”
她取出那枚铜铃,在意识中轻轻一摇。
叮??
一声清脆,穿透百年光阴。
刹那间,整片海域泛起柔光。其他六名船员的身影逐一浮现,他们彼此相视,默默点头,然后一个个走向船舷,纵身跃入海中。他们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随波而去,像是回归大海怀抱的星辰。
只剩下周海生一人。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卷录音带和一张泛黄纸条。他将纸条递给虚空中的阿禾:
>“交给念舟。
>告诉她,爸爸爱她,
>胜过整个海洋。”
然后,他也转身,走向船尾。但在跳下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嘴角扬起笑意。
“替我告诉她……铃声响过的地方,都是家。”
光芒暴涨,随即熄灭。
阿禾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倒在控制台前,冷汗浸透衣衫。监测仪显示她的脑波曾一度接近临床死亡边缘,幸而自动切断了连接。
但她手中,多了一张湿漉漉的纸条。
正是梦中所见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