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大人,携其女黄泉影,前来求见!”
空气骤然凝固。
殿中,肥助猛地抬起头,圆脸因震惊而涨得通红,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张开,眼中闪过一瞬无法掩饰的慌乱与狂喜。
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先是呆若木鸡,随即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因肥胖而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肚腩震得抖动。
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黄泉影来了!她竟然来了!
可紧接着便是冷汗直冒:她为何会与母亲一同上门?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肥助的手掌紧紧抓住锦毯,指节发白,指尖深深嵌入织锦的纹理里,像是要凭这一点支撑住快要崩塌的心神。
额头的疤痕在汗水中闪着丑陋的光,眼睛却直直盯着父亲,仿佛想从那张深不可测的脸庞上找到答案。
与肥助的失态不同,藤原道长神色未动,背脊依旧挺直如山。
他缓缓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扣击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冷硬如石,回荡在殿内,宛如倒计时的战鼓。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刻心口正被一股无形的力扼住。
——源赖光,她怎会突然登门?
他脑海闪过今天早上的情景:天皇癫狂欲试“移魂术”,安倍晴明口中说要“以血脉为媒”,若有女子怀上顾行舟的血裔则能增大成功的几率。
自己怀着怨毒,冷笑着将源赖光的女儿推举出去——让黄泉影去侍奉顾行舟,让她也成为那大唐使臣的玩物,既能满足天皇的需要,又能让赖光心头滴血。
这本是一手报复的妙棋。
可如今,她却携女而来。
道长的眸光一瞬间锐利如刃:这是来兴师问罪?
不可能,源赖光纵横沙场数十年,却绝不是逞一时之快的鲁莽之人。
那……是来寻求和解?
也是荒唐,先不论天皇下令已成定局,她源赖光与自己素来势同水火,又怎会屈尊来府上求见?
那又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藤原道长眼中寒光骤闪,折扇缓缓在掌中转动,仿佛每一下都在推演一场阴谋与算计。
而一边的肥助却已经忍不住低声喃喃:
“这……这怎么可能……父亲大人,黄泉小姐……她,她为什么会来……”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带着一丝几乎要哭出来的喜悦。
道长没有理会他。
他抬眼望向门外,眸色深沉,犹如古井,冷冷吐出一口气。
那一刻,他甚至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触:莫非,今日这殿内,将成为权势与怨恨交织的绞索?
然而不论答案如何,他已恢复了那个纵横朝堂数十年的权臣冷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请她们……进来。”
话音落下,殿中气氛骤然紧绷到极致,烛火随风而摇,影子仿佛也在墙壁上颤抖。
下人告退,肥助整个人猛地一哆嗦,宛如梦中惊醒。
他肥白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把满面痘疤撑裂,急急忙忙缩起身子,尽量把自己埋进屏风后面的阴影里,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半只眼睛,从缝隙里向外张望。
铜灯摇曳,火光扑映之下,两道身影款款而入。
走在前面的便是名动天下的女武神——源赖光。
不同于往日金戈铁马的煞气,她今日换了一袭宽袖和服,绯红与墨黑的锦缎交错,腰间束着金丝织成的带结。
她眉目生得极艳,端丽中透着凌厉,只是多年沙场的肃杀未曾散去,使得这份美丽反倒更添一种压迫感。
她并未携带兵刃,却仿佛整个人便是利剑出鞘,锋芒内敛而森冷。
而在她身侧,黄泉影则如初生的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