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个还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蔡雨生那张敷粉泛白的脸，还有那双总在人身上打量的眼睛，像蛇一样滑腻。窗外夏虫鸣叫，热气闷在屋中散不去，他索性坐起身，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小布包??里面是几颗腌得发黄的蒜瓣，用油纸裹着，是他这几天偷偷备下的“防身利器”。他盯着那包蒜，忽然笑出声，笑声又干又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谁能想到，一个穿越者，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如今竟要靠吃蒜来自保？这要是让从前的同事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现实由不得她矫情。第二天一早，能个还特意嚼了两颗腌蒜，辣得舌尖发麻，嘴里一股冲味儿，连自己都皱眉。但他还是顶着这股味儿去铺子上工，心里暗想：你不是爱凑近吗？我先熏死你再说。到了铺上，伙计们照例懒洋洋地扫地擦柜，过掌柜见他进来，眼神一动，招手让他过去。
“昨儿我同知主提了提。”过掌柜压低声音，“张知倒是记着你，说你是老实孩子，不该遭这等腌?事。但她也说了，蔡家如今攀上靖王侧妃，背后有靠山，咱们得罪不起。”
能个还心头一沉，却没意外。他知道张知虽是主家，但早已没落，五服之外的亲戚，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若真撕破脸，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
“不过，”过掌柜话锋一转，“张知让我传句话??若那蔡雨生再登门纠缠，你只管称病不出，就说染了风寒，怕过给人。府里会派人‘诊治’，届时自有法子挡他。”
能个还眼睛一亮。这是个台阶，也是掩护。张知看似退让，实则留了后手。她不愿硬碰，却也没袖手旁观。
“多谢过掌柜，多谢知主。”他低声谢道，心中稍安。
可安稳没几天，蔡雨生又来了。
这一回，他没带随从，只穿了件月白色轻纱袍，手里依旧摇着玉骨扇，脸上脂粉薄了些，倒显得“清秀”几分。他一进门就四处张望，见能个还正低头整理货架，立刻笑吟吟走过来。
“哎呀，能二郎这几日可是忙坏了？”他声音拖得极长，像丝线缠人，“前几日我派人送信，怎么不见你回？莫非……真是忌口？”
能个还头也不抬：“回少爷的话，确实在守孝，不敢破例。”
蔡雨生轻笑一声，忽然凑近，鼻翼微动，随即眉头一皱：“你……嘴里什么味儿？”
能个还不动声色地咽下最后一颗蒜：“回少爷，刚吃了点驱邪的药，大夫说夏日湿毒重，需以辛烈之物辟之。”
蔡雨生脸色微变，退开半步。他本想伸手去捏能个还的脸颊，此刻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落下。他盯着能个还看了许久，忽而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明明生得清瘦，偏有一股倔劲儿，像山里的野竹，风吹不折。”
能个还脊背发凉，面上却笑：“少爷谬赞，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哪敢当此夸奖。”
“跑腿？”蔡雨生摇扇轻笑，“你在我眼里，可不是普通伙计。你聪明，懂礼数，又肯做事，比那些蠢笨的奴才强百倍。我府里正缺个贴身心腹，你若愿意，不必再在这小铺子里熬日子，衣食住行，样样体面。”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招揽，甚至是暗示。能个还心知肚明，若应下，便是入了虎口。
他垂眸，语气诚恳：“少爷厚爱，小的感激涕零。可父母遗命在耳，我须得守完三年孝期，方能议前程。如今贸然改换门庭，恐遭人非议，也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双亲。”
蔡雨生眯起眼：“孝期？你父母死了几年了？”
“回少爷，刚满两年。”能个还早编好说辞，“还差一年零三个月。”
蔡雨生冷笑：“一年？呵……你以为我等不了？”
能个还低头不语，手指悄悄掐进掌心，逼自己镇定。
蔡雨生盯着他，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力道不小：“你躲什么？怕我吃了你？我又不是豺狼。”
能个还被迫抬头，目光平静：“小的不敢躲，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少爷身份尊贵，这般举动，恐损名声。”
“男女？”蔡雨生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你当我真把你当女人了？你这模样，分明是男子，我瞧你也顺眼，何来此说？”
能个还心头一跳，暗道侥幸。她一直以男装示人，短发、粗布、劳作，刻意压低嗓音，就是为了避祸。如今听蔡雨生这般说，显然是真把她当成了少年男子。可越是如此，越危险??蔡雨生好男风，若真起了占有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少爷明鉴，小的只愿踏实做事，不敢有非分之想。”能个还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