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看不到任何光亮,客栈下房都要一两银子一晚,抠门的郑三舍不得,于是他们这队从下坝村风风光光出来的队伍就住在十文一个位置的通铺间,说话都得出来找个僻静角落。
所幸都是大老粗,也没人讲究什么。
“哎,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郑三朝三头问道。
“我蹲到了那个外商,只是他说话有些听不太懂,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他定了一千斤辣椒!”三头高兴地说道。
“管他对不对,反正字是骗不了人的。”郑三自信道,吃了那段时间的苦头,常用字不仅认得还会写,连账都会算了,他觉得自己做啥都能成。
刚开始他还想着跟大牛他们每天巩固知识,没想到都是些不上进的,所以只能边教三头边做巩固,以至于三头会认的字都比大牛他们多。
所以每次分头找人谈辣椒生意,都是他和三头带来的好消息多。
渐渐地,每天出去没啥收获的大牛他们就被留在客栈里看行李,其中最要紧的就是那几张薄薄的契书。
给村里报信的两千斤都得再加几百斤的量,如今还有……
“好好好!三头啊,三哥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小子是个可、可造之才!”郑三激动地轻拍三头肩膀,转而说道,“三头你姓啥?总不能在外一直喊你小名吧,好歹出去交谈得通个姓。”
“我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阿娘也没和我说过。”三头说到这,带有几分感伤,就算被问到怎么联系,他都只会说“下坝村”,其中就有不再联系的那部分人。
逐渐让三头明白过来,一个没有姓的人在外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想有个姓。
“我可以跟着阿姐姓吗?”三头试探问道。
“谁?”郑□□应了一会儿,恍然道,“沈妹子啊,她家里也没啥人,你家也没啥人,确实能够凑成姐弟。况且她有大能耐咧,她家要是有那个谱的话,肯定得给她单开一页……”
三头耳边听着郑三的碎碎念,可他却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大能耐”而想和她同姓,反而是心里某处有东西在暗戳戳生长。
只是现在的自己满身污泥,哪里又敢去触碰。
“这天还真冷,一点都不如咱们下坝村暖和。走,回屋睡觉去,要是明天的事能早点谈完,咱们也能早点回去。”郑三念叨着,顺手揽过三头单薄的肩膀,替他挡住吹来的寒风,谁让自己穿得较为厚实咧。
客栈这充满汗臭味的通铺,让三头感到很熟悉,他睡在最里面那位置,习惯侧身入眠,手里摩挲着那磨得发亮的碎瓷,在心头嘀咕着“我才不怕你”的话。
从离开下坝村后,他每晚都在做噩梦,都是那该死的葛家公子,死了就死了,还要以这样的方式缠着自己。
他不过是偷偷传话过去,又袖手旁观而已,所以对方的死,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闷雷终于轰隆隆作响起来,低压压的乌云像是被砸破的水瓢,哗啦啦的雨从其中落下,那处新补的泥巴墙顺着雨水拍打而不成型,露出里面的木枝。
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暴雨之中行走,腿上尽是泥泞,要不是有前面的人拉住,都要摔到湿泥里。
“小少爷,这种粗活由我们来做就行了,您何必跟着来吃苦头呢。”拉住他的大汉无奈说道。
“前段时间不是说挖的沟被填了嘛!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正好能借着这雷声雨声打掩护,赶紧把沟挖开,就引到那块地就行,最好能把那家也给淹了!反正到时候就说这雨太大自己倒霉被冲,那小娘们不就没有证据赖过来了!”男子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开闸放水,好好教那个小娘们做人!
此人正是聚福酒楼的林小东家林福生,他兴高采烈地在旁指挥十几个壮汉挖坑,真是天助他也!
“对,挖过去!把她家墙给砸大点口子!”林福生急忙道,光看着不解气,扯过身边人的锄头,想着哐啷一声砸在那篱笆墙上,结果不小心后摔在地上。
“小心!”壮汉喊了声,伸手把掉落的锄头稳稳拿住,倒不是担心小少爷,而是这锄头可值钱了。
林福生的衣袍下摆全是土,对此更为气恼,不知地上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石头磕到手心,竟是感到火辣辣的疼。
今晚他非要砸碎这破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