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红月庄园的马车上，气氛是一贯的安静。
希维尔坐在露西娅对面，思绪难以平静。他的目光时而落在窗外，时而忍不住偷瞥一眼闭目养神的露西娅。
翠金商会那间会客室里发生的事情都让他措手不及。无论是提前出现的两位熟人，还是露西娅那句“明天记得来红月庄园报道”，都让他脑海混乱不已。
温洛斯那边还能用他曾经和露西娅有一段过往来解释，但……露西娅到底为什么要让涅弥纱进红月庄园？
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的领地即将被敌人入侵的讨厌感觉。
那是个满口谎言、神经兮兮的死灵法师，那是不应该出现在红月庄园的危险人物。
最重要的是，那是不会和露西娅站到一方的敌人。
希维尔很想问问对面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所有的疑问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看起来……已经很累了。
希维尔又瞥了露西娅一眼。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眉头的是蹙着的，像是在思考什么烦心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压有些沉。那双总是气势逼人的暗红色眼睛闭着，乌黑的长睫在她的眼下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让她本就有些冷淡的脸看起来更加遥不可及。
希维尔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裙摆的褶皱。
他今天确确实实给她带来了麻烦。
无论是被涅弥纱拉入和瓦奥莱特家的纠纷，还是他甩了那个瓦奥莱特少爷一巴掌……瓦奥莱特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露西娅之后肯定要处理这些烂摊子。
虽然露西娅在商会里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几句话就把提利安·瓦奥莱特怼得气急败坏，甚至反过来利用涅弥纱的谎言将了瓦奥莱特家一军。但一离开那个场合，她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从容就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有些陌生的凝重。
她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眉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开。
这和他记忆里的她不太一样。
前世，她也强势，也高傲，但对于那些敢冒犯她的人，她的处理方式往往更直接，也更……任性。看不顺眼就收拾，不高兴就动手，她向来吝于解释，也不在乎后果，更懒得绕弯子。
可今天，她虽然依旧教训了提利安·瓦奥莱特，说的话、用的方式却明显比前世绕了很多。她竟然在用言语、用身份、用那些贵族间心照不宣的规则去压制对方，而没有直接动手把人扫地出门。
如果不是他最后甩了那个贵族少爷一巴掌激怒了对方，露西娅估计到结束都不会使用魔法。
这种变化让希维尔有些不安。
他熟悉的那个露西娅，那个会因为别人一句冒犯就毫不留情出手、从不屑于解释和迂回的大小姐，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是事后，是现在。
对于这场露西娅前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冲突，现在的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这种事随手抛到脑后，反而露出了思考和权衡的神情。
这一世的她，好像多了很多要考虑的东西，也把目光投向了很多别的事情。
这种变化让希维尔心里有些发慌，似乎记忆深处那个让他憎恨和畏惧的冷酷影子……在眼前的大小姐身上苏醒了。
他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把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海中扔掉。
不会的，不要瞎想。他告诫自己，把那股不安死死地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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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红月庄园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露西娅先下了车，希维尔跟在她身后。两人前一后地走向主楼，谁都没有说话。
希维尔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直到露西娅忽然停下脚步，他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了露西娅的背。
“！！！”他吓了一跳。
“……希薇儿。”露西娅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眉头蹙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