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亲,他的价值远比想象中更高。高到他的后代,都会被视为需要“例行观察”的资产。
一种巨大的恶心感和愤怒涌上严序心头。他和他的家庭,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生活在某些“观察者”的视线阴影之下。父亲的死亡,真的是意外吗?还是说,当这颗“高价值种子”试图脱离掌控,或者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时,观察就变成了清除?
严序看着眼前崩溃的沃斯,知道自己已经触摸到了核心机密的边缘。他不再是一个局外人,他本身就是这个隐秘世界遗落在外的,一块带着诅咒的碎片。
他站起身,不再看失魂落魄的沃斯,准备转身离开。这恰到好处的沉默与抽离,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能坐实沃斯心中的恐惧。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沃斯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到玻璃前,双手“啪”地一声拍在隔板上,嘶声喊道:
“等等!”
严序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停了下来。这给了沃斯继续说下去的错觉。
“不是你。如果你‘熄灭’了,那到底是谁?”沃斯的眼睛因为急切而凸出,充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严序的背影,声音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追问,
“是谁找到了这个符号?是谁,能把它画出来?!”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严序刻意营造的神秘感,直指核心,易小天的存在。
严序的背影在沃斯眼中似乎僵硬了一瞬。这细微的反应让沃斯更加确信,他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极度的困惑和一种发现了更大秘密的惊悚:
“一个能精准捕捉并复现‘档案馆’标记的人,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意味着他要么是受过训练的‘归档员’,要么就是天赋极高的野生种子!”沃斯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难道,难道外面出现了新的‘显影师’?!”
“显影师”三个字,他几乎是带着尖叫的颤音说出来的。比他自己高不止一个层级的能力,比严序这个“熄灭的种子”更令人觊觎的存在!
严序依旧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沃斯那几乎要穿透他背部的、灼热而恐惧的视线。他不能让沃斯,更不能让沃斯可能存在的沟通渠道,将注意力锁定在易小天身上。
他缓缓侧过半边脸,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了沃斯一眼,那眼神深邃如寒潭,让人看不透底。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沃斯教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不容置疑的冰冷。仿佛他背后真的站着一个庞大的掌控一切的组织。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沃斯心中最后的疯狂。眼看着严序即将消失在门口,一种混合着极度嫉妒、被无视的羞辱以及对那个未知“天才”扭曲的占有欲,让他如同垂死的野兽般嚎叫起来。他整个身体猛地扑在防弹玻璃上,面目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严序的背影嘶吼:
“你以为你能藏得住他吗?!严序!你不可能把他藏起来,独占他!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破裂而癫狂,在狭小的会面室里撞击回荡。
“他是世界的财富!是神赐的礼物!‘档案馆’,秘社,他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他们会回收他!你根本不明白他的价值!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一个……”
“野生显影师”这个词似乎都因为太过珍贵而无法说出口,沃斯的脸因激动而扭曲变形,眼神里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宗教般的狂热。
“他们会来的!”
最后一声尖利的呼喊被冲进来的两名强壮狱警粗暴地打断。他们一左一右架住沃斯失控的身体,将他死死按在桌面上。沃斯还在挣扎,口中兀自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和诅咒,但那癫狂的预言,已经像钉子一样,凿进了严序的耳中,也凿进了这冰冷的空气里。
严序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出去,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身后那片混乱与喧嚣。
但沃斯那绝望的呐喊“回收他”,却像一句冰冷的谶言,缠绕在严序的心头。
他快步穿过监狱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窗外的光线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沃斯的话证实了他最深的担忧:“遗觉秘社”,绝不会放过易小天。他们看待易小天,不是看待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而是看待一件稀世的需要被“回收”和利用的“财富”或“工具”。
严序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回收”易小天。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将战斗到底。这不仅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不仅是为了正义,此刻,更是为了守护这个被他视为家人的少年,守护他作为“人”的尊严和自由,而不是沦为某个组织觊觎的“财富”。
这场战斗,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私人化,也前所未有的凶险。
严序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
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一切,重新评估来自暗影中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知道,易小天那双被多方觊觎的眼睛,在“秘社”的关注名单上,又处于怎样的位置?而他这个“熄灭的种子”,又将如何在这盘跨越了两代人的棋局中,守护住他在意的一切?